“收兵?大將軍怎會在這時收兵?”
傅瀟呆立當場,隔了半晌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他所率領的“白袍軍”與京城禁軍已在這條魏武大道上漸獲優勢,隻要京中其它幾路人馬可以暫阻敵勢,他便有信心在一個時辰內奪回魏武大道,繼而再奪永安門。
可是,邵鳴謙卻在此時下達了撤軍的命令——這無異於將整個京城拱手送人。
“你難道不好奇麼?”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傅瀟,狹長的細目中透著一絲狡黠“十二梟入京之後便失了蹤影,你猜猜他們去做什麼了?”
傅瀟如夢初醒——作為大單於麾下的主力之師,“統阿軍”一直由“十二梟”負責統領,可自他與敵軍交戰至今卻未見到“十二梟”中的任何一人。
由此便可得出一個答案——匈奴軍攻破永安門後,“十二梟”便各率一部攻略全京,此刻明知大單於已於魏武大道負傷,卻沒有趕來營救,而是繞至魏軍後方,反包向邵鳴謙所在的南門。
一時間,傅瀟已想通此間一切。
“好一招調虎離山。”
傅瀟緩緩吐出一口氣,望著女人的目色登時更為冷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以大單於與這一街的統阿軍為餌,隻為誘殺邵將軍!”
女人嗬嗬笑道“過獎!”
夏逸雖無行軍經驗,卻也聽出二人話間的門道。
兩軍交鋒,斥候先行——想來大單於早已收到邵鳴謙率軍返京的消息,於是便一馬當先地出現在這魏武大道,隻為將魏軍主力儘數吸引於此,同時又派遣“十二梟”迂回至魏軍後方進行包抄。
若非薑辰鋒一劍重創大單於,以至於“八隼”與這“雙雕”提前趕回彙合,恐怕這場針對邵鳴謙的殺局早已形成。
不得不說,眼前這女人確是一個瘋狂的策士,而大單於也確是一位狂妄的君主。
馬鳴蕭蕭。
程春飛掙紮而起,扯著三匹戰馬快步奔來,急聲道“老弟,邵將軍是邊軍最後的希望,他的生死不容有恙!”
這是一句實話,也是大魏邊軍的一致共識。
其實無需程春飛提醒,傅瀟也知道即便自己不顧邵鳴謙的生死,在敵軍將成的包夾之勢下,他也不得不退。
“一道走吧!”
他看了眼夏逸,卻見夏逸猶自盯著也心,也心也仿佛針尖對麥芒一般怒瞪著夏逸。
“師弟……”
傅瀟正想勸夏逸不要戀戰之時,夏逸卻已收刀歸鞘,隨即飛身上馬。
見狀,傅瀟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在他入京之前已聽斥候稟報凜風夜樓上下戰死於永安門外的噩訊,見到夏逸猶有理智,他實在忍不住感到寬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凜風夜樓在夏逸心中的地位。
魏武大道上的魏軍各部將領已在鉦響之時開始組織撤離,可是這注定是一場布滿血腥的撤離——匈奴的騎兵素以迅捷聞名,這條寬廣的魏武大道實在是一個絕好的追擊之地。
看著剛建立起的優勢在頃刻間土崩瓦解,看著一名名大魏的士兵倒在敵軍戰馬的鐵蹄下,傅瀟的牙關咬的很緊,甚至連嘴角都已溢出一縷鮮血。
“還有一件事……你剛才的問題。”
女人遙望著他,一字字道“四雕——賀蘭烏婭。”
賀蘭烏婭——這四個字穿過長達數十丈的追擊線,一字不漏地傳入傅瀟的耳中。
傅瀟已牢牢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並發誓——他一定不會在這個女人手上輸第二次!
夏逸駕馬急馳,望著傅瀟的那隻左目中不由泛起一絲憂色——他的肩上壓著一座山。
——正是因為這座山,他這些年一直在關外抗擊匈奴,不能重返大魏與我們相會。
穿過魏武大道,又連行數段長道,大敞開的京城南門終於映入眾人眼中。
道路四周正是狼群般湧來的匈奴驍騎,位居道路中央的魏軍仿佛死守的困獸,榨儘自己的最後一絲體力去維持那隨時會崩塌的防線。
在那茫茫人海中,夏逸一眼瞧見一輛被團團魏軍簇擁的馬車,車輛周圍又見十數騎護駕。
其中為首之人是一個年紀與夏逸相仿的將領,其容英武、不怒自威,披甲金光畢現,想來便是那位新任的邊軍大將邵鳴謙。
緊圍馬車兩側的不是彆人,正是當年夏逸出京時曾與之交戰過的“十一鐵鷹”。
——“十一鐵鷹”直接聽命於當今天子,莫非坐在那車駕中的人是……
夏逸隱隱猜測車廂之中的即便不是聖上李雪庭,也是皇室要員。
距離“十一鐵鷹”一丈之外又有兩騎孤立,似與這些朝中武將合不太來,竟是離去已久的葉時蘭與無得。
之前分彆之時,這二人還帶著思緣與薑辰鋒,可此時卻是兩手空空。
夏逸登時麵色一急,如猿猴般躍至馬背,隨即借力一蹬。
隻見身影一閃,整個人已在數丈開外。
將落之時,又是輕踏就近一位“白袍軍”騎士的肩膀,再次飛身而起,幾個起落間已直奔那亂軍之中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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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春飛直看的瞠目結舌,怔怔道“他就是你一直掛在口邊的師弟?”
“是他!”
傅瀟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怎麼也想不到夏逸的武功已在這五年裡蛻變到如此地步。
馬車駕前,邵鳴謙隻見到一個藍黑色的身影如騰躍山崖間的飛猿一般一路疾行而來,也不知是敵是友,立馬張弓搭箭——待夏逸近駕前十丈之時,這一快箭已嗖地射出!
邵鳴謙的神箭一直為“白袍軍”眾將士津津樂道,莫說他此刻射的是二十丈外的活人,就是百步外的柳枝也是例無虛發。
隻不過,夏逸不是柳枝,也不是一般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