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米妮算是明白了這家的痛苦來源,或者說,有一個出口了。
如果說帝國皇家海軍中央安全局保衛科fbl是所有人都憎恨和恐懼的對象,那麼白隊徹底就是披著國家名義的地痞流氓和無賴。白隊是一個代稱,它們的全稱是帝國政府聯邦安全局第三調查科。這些人是獲得了帝國資產階級政府授權的軍警憲特組織,誕生在新巴黎革命之後,那已經是將近一千年前的事兒了。
這些人名義上是鎮壓反對帝國的平民叛亂,但根本上就是反對工人階級運動的狗腿子。米妮這是略有耳聞,這些家夥的手段可比fbl的手段惡心殘忍多了。而且資產階級政府葷素不忌,隻要是能夠背叛工人,隻要是能夠鎮壓工人運動,甭管你之前乾過什麼臟活惡心事兒,白隊全都收編。這也導致白隊的名聲在整個帝國都是出了名的差,帝國的皇室和貴族一個個對他們敬而遠之,免得粘上一身血汙。帝國和皇室對於白隊的敬而遠之卻導致了這些人的行為更加不被束縛,對於工人和平民來說,他們就是夜止嬰啼的惡魔。
然而工人和平民與米妮離的實在是太遠,她對白隊的印象隻停留在都市傳說和fbl的交流之中。
“東旭啊,我知道爸媽很對不起你,但是爸媽還是希望,你以後能給家裡再寄一些錢。你爸和我可以出去打打零工,家裡勉強能維持的住。但是東梅上學和你爺爺的藥費我們還是有點困難”東旭媽說到這裡的時候,嗓子明顯是有些憋得不太舒服。她知道,東旭這孩子孝順有出息,是他們家的驕傲。但她也知道,作為海軍軍官他的收入也隻能說夠自己生活,以後還要有自己的家庭
李東旭放下了碗筷,非常認真地說“媽,你放心,你兒子現在過得很好!帝國軍隊都養著呢,你兒子現在是一艘巡洋艦的艦長,每個月掙得不少!你放心,我絕不亂花錢,我的津貼全都給你們。我這也畢業了,津貼大幅度上漲了,一個月少說有兩萬塊呢!”
聽著自己孩子認認真真的話,東旭媽還是忍不住了,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中噴湧而出。做父母的,哪有希望給孩子帶來負擔的。東旭抱住了母親,撫摸著母親因為辛勞過度而有些發白的頭發,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媽,咱家都能過上好日子。”
米妮的目光落在東旭一家的擁抱上,她的內心湧動著複雜的情緒。東旭的話語像重錘一般敲打在她的心上,讓她開始質疑自己先前對平民生活的無知與漠視。是啊,對於東旭一家來說,因為東旭成為了正式的海軍軍官,每個月有了不少的收入,他們家的生活將有所改善。但是其他人呢?要知道,每年第三海軍大學的學員畢業的滿打滿算也就兩萬人,但是像東旭這樣的家庭,在整個白河星是數以億計的。
就在米妮陷入思考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隨即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東旭媽!快開門!東旭媽!小韓他媳婦出事兒了!”門外傳來了隔壁鄰居的說話聲,聲音帶著急促和恐懼聲。
東旭媽趕緊開了門,隔壁鄰居王大媽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說道“東旭媽,小韓媳婦出事兒了,你們快來看看吧!”
左鄰右舍的街坊們一個個都出來了,他們的目光都聚集在樓下。樓下的空地上,出現了一大灘的血跡,有好心的街坊在血跡上鋪了塊白布單。鮮紅的血滲透了白布單,那血液仿佛還散著熱氣,在夕陽的照耀下是那麼的令人難過。
東旭等人跟著米妮走出了房間,看見了這一幕,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些不舒服。街坊鄰居的討論也讓他們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
小韓就是前段時間被白隊抓走實施絞刑的那位工友。小韓今年才二十五歲,搬來這個公租樓才沒多久。這位小年輕是從更遠的城市搬來第四樞紐城的,來的時候就帶著他的媳婦。小韓是個非常樸實的孩子,對街坊鄰居啥的也很熱情,工作更是賣力認真且有天賦。他媳婦燒得一手好菜,做的紅糖饅頭更是整個樓裡小孩的最愛。
就這麼一個家庭,因為白隊將小韓抓走處死而徹底破碎。最可氣的是,在小韓被處死之後,白隊的那幫狗東西就盯上了小韓的媳婦,非得扣上個叛國的罪名帶走調查。等人回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造孽的是,小韓留下的遺腹子都已經四個月了,也在被白隊帶走後流產了。
儘管街坊鄰居們都在照顧著小韓媳婦,試圖安慰小韓媳婦,告訴她還得活著。幾個鄰居大姐輪流照顧著,但小韓媳婦去意已決,在大媽沒照顧到的時候,從21樓跳了下來。
就在小韓媳婦的遺體邊,一位大娘哭的鼻涕和眼淚都流了出來,哀嚎著“大妹子啊!你咋就想不開啊!我就接個孫子放學的功夫虎娃還說要吃你做的紅糖饅頭呢!”
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所有人無不攥緊著拳頭,巴不得將那些白隊的雜碎全都打死咬死,要這些畜生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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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誰開的頭,一首古老的歌謠在吟唱著。李東旭知道那是什麼,正準備趕緊帶著米妮回去,但米妮的神色嚴肅,她要在那裡聽。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歌唱,仿佛是戰歌一樣,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人拿出了家裡的紅色衣服搖晃了起來。
李東旭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尤其是米妮就在他的身邊!當著皇室成員的麵,高唱著白河起義的歌曲,那不是造反是什麼!於莉莉對於這首歌曲再熟悉不過了,她作為一個純種的白河人,從小就曾聽過她母親哼唱過這首歌,隻不過她在有樣學樣之後被母親狠狠的揍了一頓並教育,永遠不要在彆人麵前唱這首歌,尤其是帝國人的麵前。小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這首歌是什麼,長大之後才明白,真不能唱!
歌唱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來到了第二段,李東旭大聲喊著停下,但是沒有人搭理他,人們依舊在放聲歌唱著,根本受不住。
米妮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知道,李東旭在極力的維護著米妮的麵子與安全,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該麵對還是要麵對。麵對憤怒的,臉色漲紅的底層群眾,她已經摸到了張北海所說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意思了。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聽到這裡,米妮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儘管這首歌唱的是那麼“反對帝國”,但明顯的,她能感受到,那是人民不屈和痛苦的呐喊。
很快的,歌聲還沒有結束,尖嘯的警笛聲突兀地插入到歌聲之中。白隊的人幾乎是在小韓媳婦跳樓的瞬間就收到了消息,於是帶著大量的人馬趕來鎮壓公租樓的群體事件。足足有二十輛特勤車和五台浮空車趕來,將整個樓封的那叫一個水泄不通。然而警笛聲並沒有徹底打斷歌聲,歌聲依舊飄蕩,米妮甚至看到,有幾家的人已經把藏在家裡的獵槍拿了出來。
“所有居民,立即回到房間中等待審查。重複一遍,所有居民,立即回到房間中等待審查。留在樓道之中的人將被視為叛國,立即槍決!”浮空車上傳來了擴音器的聲音,那是一個讓人一聽就不舒服的,低沉且陰森的聲音。
米妮猛地轉身,決意將李東旭一家帶離這個即將爆發的戰場。她已經想到了可能的結果,而且都是最壞的結果。然而回頭,米妮看見了拿著獵槍衝出來的東旭父親和李柏霖老爺子,就連東旭媽都拿出了一把菜刀。每個人的眼睛都充滿了血絲,他們已經不想再忍耐,不想再做任人宰割的綿羊!
“快回去!咱們打不過他們的!肉體再硬,硬不過子彈,更硬不過軍艦的炮彈啊!”李東旭幾乎是哭著哀求所有鄰居回到屋裡,他那健壯的身軀幾乎是將家人硬塞回房間,但是卻頂不住父母硬要拚命的內心。
米妮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她從沒想過一場“暴動”就出現在她麵前。更沒想過,她現在完全沒有怪罪這些“暴民”,她甚至有股衝動,想要帶頭衝過去把那些白隊的畜生全都打死!米妮就算再出身於皇室,她的心也是肉長的!在看見李東旭家貧窮且熱愛生活的一麵之後,她儘管無法徹底共情,但也對這些可愛的人產生了好感和惻隱之心。
不過在當麵看見慘劇,並明白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之後,她徹底明白了,為什麼這些可愛的人在那些上位者的嘴中都會變成一個個“賤民”。這絕對不是因為這些民眾有多麼的貪婪和愚蠢,根本就是被這些人逼的!
浮空車一輛接著一輛從大樓的中間空檔降了下來,從上麵下來了不少身著淡藍色憲兵製服,胳膊上纏著白色憲兵標誌的白隊成員。與軍容整齊,令行禁止的海軍士兵不同,這些人完全沒有一點帝國軍隊的風氣,就連流氓跟他們一比都算是軍容整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