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雨很冷,它不像雪,隻要關上房門緊閉窗戶,在屋裡生個火盆就能抵擋寒意。
冰雨浸濕地麵,淋透草頂,濕冷的寒意無孔不入。
劉一虎咳嗽了半天,哆嗦著踢一腳老婆子,虛弱道“去給我倒碗熱水。”
旁邊的老婦人罵罵咧咧地披上衣服,摸到桌邊倒了碗涼水自己先喝半碗,然後拿給了劉一虎。
“黑燈瞎火的上哪給你弄熱水,喝點兒涼水得了,吃過藥,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把水往床頭一放,老婦人窸窸窣窣上了床。
要不是自己也口渴,才懶得下床呢。
劉一虎掙紮著摸到床頭的碗,儘力穩住胳膊,把水往嘴邊送。
好不容易把水咽下去,乾的快要冒火的喉嚨總算得到緩解,他躺在床上喘著粗氣,腦子不受控製地胡思亂想。
不知怎麼,他想起前幾年老婆子還沒回來的時候,自己也得了場風寒,也是這樣的冬天。
劉全福大半夜起來給他熬藥,換洗。
那時他還沒虛弱成這樣,幾個兒子兒媳要幫忙,他還怕累著孩子,就讓劉全福一個人照顧。
現在麼……
想想這一年來發生的事,他隱隱聯想到了報應兩個字。
自從劉全福死後,先是有個惡人盯著他們家禍害,隨後大年夜裡老二的房子著了。
那房子……原本是劉全福的地基。
今年那個惡人沒來搗亂,可他家又攤上了徭役,給錢都不行,硬拉著他家去開山鋪路。
差點兒把命搭進去。
這一年,家裡三災六難的,老婆子沒少拿銀子出來接濟家裡,但就像個無底洞一樣,拿出來多少,就沒多少。
老婆子被哄得開心沒留神,劉一虎卻暗暗留心算計著,算到今天,也不免有了畏懼。
“全福,真的是你嗎?你若恨我,也不該牽連孩子啊!”
劉全福站在窗外,看著逐漸削薄的院子,聽見屋裡劉一虎的喃喃自語,臉上露出笑意。
“虎哥,還沒完呢!”
舒陽閉關一年,世界並沒有因為他不在而停止變化。
無論是劉一虎家,還是左家莊,亦或者出雲縣,開雲府,它們都在朝著自己應有的軌跡前進。
變數帶來的改變似乎微乎其微,又好像翻天覆地。
開雲府的人愛上了豬肉。
雖然權貴們明麵上還沒有把它端上宴席,很多人私下裡已經偷偷開始吃了。
雲侯廟收攏養殖沒有藏著掖著,大大方方的用磚鋪地,修牆,給豬乾淨的吃住條件,連煽豬的技巧也儘力傳授。
雖然給豬吃人吃的糧食讓一些腐儒跳起來罵人,但是大戶們糧倉裡快要爛掉的細糧低價出售了。
豬吃了窮苦人的麩皮雜糧,窮苦人不但沒有餓死,反而吃上了平時吃不到的細糧。
儘管那些糧食快爛掉了,但也是細糧。
不是那種吃下去拉屎都困難的粗糧雜糧。
這就讓那些跳腳的腐儒很難受了,他們希望看到窮人因為豬吃了人吃的糧食,沒東西吃鬨出點動靜。
然後他們引經據典,寫出無數錦繡文章痛斥神明,刷一刷聲望。
貧民們沒鬨事,他們也啞火了。
舒陽醒來時,又是臘月十八了。
“眼一閉一睜,他就又過生日了,真是無語……”
白眉臉上帶著笑,嘴上不饒人,劉海不顧舒陽破爛的衣物,躥上後背摟住脖子不撒手。
一眾老人和孤兒也在好奇地打量著消失一年的廟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