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東海以社長身份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日文名叫做“太原路”的王路幾乎驚掉了下巴。
但沉默隻持續了片刻。
半分鐘之後他便恢複了冷靜。至少是表麵上恢複了冷靜。
“您看,我上次就覺得能坐在商務艙裡您肯定不簡單。”
王路試圖用飛機上偶遇的經曆拉近兩人的距離。
講話時的語言也瞬間從日語切換成了漢語。
“咱們還是先來聊聊你是怎麼突然開始找工作這件事吧。”
齊東海倒不想表現的多麼咄咄逼人。
但是關於這個問題他確實希望得到答案。
“整個部門都被裁掉了,對日本業務的整個部門。”
王路唉聲歎氣的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他原本在一家美資軟件企業工作。一半時間呆在美國,一半時間呆在日本。
雖然名義上是對日銷售的業務人員,但主要負責的內容是與甲方在細節層麵溝通,還是一個偏向技術領域的崗位。
截止到去年年末為止他的工作一直都很順利。甚至還拿到了不錯的年終獎金。
這也是他回中國時自信的來源。
但元旦過後,他負責的幾家客戶紛紛表示將在下個財政年度終止合作。
這時他才認識到泡沫崩壞的負麵影響終於波及到了軟件行業。
就在東海軟件發愁利潤太高突擊花錢的時候,不少日本企業正忙於削減開支減少赤字。
到了三月中,因為日本方麵的客戶數量急劇萎縮。美國那邊乾脆裁撤了整個對日業務部門,退出了日本市場。
王路也就因此丟了工作。
“我看到你上一份工作的年薪最高時將近一千萬日元。我們可給不了那麼多啊。”
“其實那是入職時用美元計價的工資,會受彙率波動的影響。您這邊降低一點也沒關係。”
實際上自從廣場協議簽訂以來,日元兌美元就一直呈現上升的趨勢。
泡沫經濟破裂之後這種趨勢更為明顯。
一九九一年時一美元可以兌換一百三十五日元。到了一九九三年,就隻能換一百一十日元了。
日元的高彙率雖然拉高了日本表麵上的gdp數字,卻影響了日本賴以為生的出口貿易。
這也是日本經濟由實向虛的原因之一。
王路工資一直以美元計算。其實換算成日元每年是呈下降的趨勢。就算不失業,他也等於是每一年都在減薪。
“那麼你能接受多少?”
“八百……不,七百萬就可以。”
王路咬著牙報出了一個數字。
其實單以他的學曆和履曆,尋求一份一千萬日元以上的工資並不算是過分的要求。
但是他身上所負擔的不利因素確實也不少。
首先當然是日本企業就不那麼喜歡再就業的人才。
而王路之前工作的公司還是一家外企。
在這個時代的日本企業對於外企的企業文化有著很多偏見。
外企出身的員工不可能像普通日本上班族那樣盲目服從,會被老派的日本上司認為沒有韌勁。
而下級對上級的絕對服從是老牌日本企業嚴格遵守的潛規則。一般的上司絕對不會冒風險讓外企跳槽來的員工把自己的其他部下“帶壞”。
除開這種就業壁壘不談。王路也沒有太多挑三揀四的本錢。
他在泡沫經濟的頂峰買了一套售價上億日元的公寓。
這套房產現在的估值已經比他購買時下跌了三分之一以上。但這件事還不是令他最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