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家。從前的,蕭將軍府。”
她怔了怔,一時無言,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怕他傷懷,隻能靜靜聽他訴說。
“我失去過一次家人,絕不允許再失去一次。我如今有你,以後還會有我們的孩子,我蕭淙之在這裡對著蕭家三代英魂起誓,絕不會輕易赴死,即便要死,也會保護好你們。”
他的話字字句句落儘耳裡,使她瞳孔都在發顫。
她隻是戲言而已。張了張口,不知如何回應。
他看了她一會,沒有得到回應,又繼續道“我已收到皇帝密信,送嘉柔出嫁當日,出兵討伐突厥。”
“這麼突然?可突厥大軍雖然來襲,但始終沒有大動作,我聽說主力一直未動,阿蒙多帶著人劫掠了幾處村莊。”
他眼神堅定“他們在備戰,我們也一樣,更重要的是,人之將死,會執著此生之憾,若無法收複三州,豈非留給後人史官詬病?”
說到底,帝王最終仍然選擇了成全自己的私心!
元綺已經擔憂重重,他曾說過,十五萬大軍仍要十月才能完成,雖然經濟複蘇,但也沒富到這種地步,說到底休養生息,還是需要時間的,這也是蕭淙之一直按兵不動的原因之一——收複鄲州是用人命來填,如今既然機會,晚一天複仇,也許活下來的就能多一人!
“你如今有多少人?糧草援軍可都有安排?”
“彆急,此事沒有那麼快,我心中都有數。”
心中有數,在元綺看來,是一句空話,若沒有實實在在的物資銀兩人馬,人如何平安?
麵色已經沉下去,眼中也起了霧氣,她心中又恨,恨皇帝為了避戰犧牲了自己的雙親,如今又為了自己私心,要蕭淙之去打仗!
“好,那你可要記住你說的誓言,若是輕易死了,我就將你,將和你的有過的一切,都忘了。生前不履諾,死後亦不複見。”
“好。”他摟緊她,將人抱起,往房裡走。
元綺推了推他,小聲問“今夜也要嗎?”
蕭淙之低頭看懷中人,小白兔一般“要什麼?”
他竟然還裝作無辜,元綺已被他放在床上,一想到他方才說這是他蕭家祖宅,便緊張起來,他們的第一夜是在京郊的館驛,第二夜是在關外完顏掌櫃的客舍,都不是什麼正式的地方,場麵又極……
說到底,元綺從小受的是上京貴女那套教育,到了這蕭家老宅,才仿佛真到了婆家,壓力也隨之而來了“我怕又是一夜到天亮,你睡不好。”
她這話是關心他,卻心底裡也希望能正式一些,他卻笑出了聲,笑她全然沒注意到自己這話多露骨,對他的讚譽有多高“嗯,夫人說的,有理!”
這一夜,如她所願,蕭淙之沒折騰她。兩人相擁在一起,說著零散不著邊際的話,一起睡著了。
第二日,韓衝約了突厥使者,在關外互市一座不起眼的客棧中,交換了人質。過程倒很順利,雙方都沒有起衝突的意思。
人過了手,轉過一條街,換另一身行頭,便認不出來。騎上馬一路奔回鄲州城。
李瑜臉上尚有淤青,韓衝對他沒有好臉色,這是關外地界兒,在他心中,蕭淙之才是老大,何須對一個被俘的世子,還是出賣同胞的世子有好臉色。
他將一匹馬的韁繩丟給李瑜“自己騎,能不能活著回去,靠你自己,我們老大隻答應用阿蒙多交換荔雲姑娘,可沒說保你平安。”
他瞧不起李瑜,倒不是因為他玩弄權術,勾結外賊,而是因為知道他對元綺的心思,卻還敢拿她和阿蒙多做交易!
突厥人沒有人性,更不講倫理廉恥!他們恨毒了蕭淙之,完全有可能拿他夫人泄憤,這過程中,但凡有個差池,人就算活著回來,也活不下去了。
而李瑜呢,連心上人都能算計出賣,在他心裡根本算不得人!是畜生!披著人皮的豬狗!
韓衝扶了荔雲上馬,自己也跨上去與她同騎。
韓衝與荔雲是有交情的,當初他在刺史府上混吃混喝,都是荔雲帶人招待的他,後又有礦山之夜的共患難,雖平時見麵機會不多,但她是元綺的心腹,自己是蕭淙之地心腹,那自然就是自己人!
當著其他人的麵,有些話不方便問,如今兩人緊挨著,韓衝便問出了口“荔雲姑娘,方才不便問,你可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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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雲雖委屈卻沒有受什麼皮肉之苦,隻是想起看守她的那些男人,流露出的下作眼神,還是臉色發灰“皮肉倒是沒什麼傷,無非是被捉的時候摔了一跤。”
其實她心中也清楚,女人在戰場上被俘下場總歸比男人淒慘。她不過是個丫鬟,上京大宅裡,破身不收房的多得是,但是對韓衝,她還是想解釋清楚“他們隻是將我們關起來,並不曾做其他的事情。荔雲隻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鬟,還勞動韓將軍幾次相救,荔雲銘感五內。”
韓衝想起幾日前,蕭淙之前腳剛走,顧庭芳就帶人圍剿阿蒙多的部下。原本阿蒙多給她的信,是讓蕭淙之親自去贖人,她倒好,直接帶人去圍剿,人質在眼前,愣是裝作沒看見。荔雲也就罷了,皇長孫她也不怵!
要不是韓衝及時出現,拉走了顧庭芳,隻怕突厥真被逼急了,殺人質泄憤!
想到此處,韓衝又在心中罵了一遍顧庭芳這個瘋婆子!
但想到顧庭芳,他不禁低頭看身前的少女,她這番語氣神態,看來是真沒事兒,他也放心了不少。
蕭淙之的命令,是護送荔雲直接回大都督府,李瑜送來軍營關押。
因此元綺午後便一直在府上等荔雲。
大都督府人不多,主家也隻有他們夫婦二人和顧庭芳,向來聽不到什麼嘈雜說話聲。
這會兒元綺正在房中收拾衣物,忽而想起,要替荔雲房中填一盞安神香,便回過頭去翻找,這一回頭,身後猛然出現一個陌生可怖的身影,嚇得她連連後退,撞到了桌上的茶具,碎瓷片摔了一地!
“嚇到弟妹了?”是顧庭芳。
這樣靜的院子,這人究竟是什麼時候來到她房中的?
元綺按著心口,平複了心情“是表姐,來了多久了,我竟不知道。”
顧庭芳笑著在小桌前坐下來“有一會了,彆怪我說話直,弟妹的警惕性可有待提高,今日幸好是我,若是歹人,一刀抹了你的脖子,恐怕連死在誰手上,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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