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從前的大都督府一下子變得蕭索。
元綺太過疲憊,睡醒時荔雲在門外等候,洗漱的水已經涼透。外麵陽光普照,院子裡暖的有些燥熱。
“郡主,您醒了,我再去換一盆熱水。”
“等等”元綺看了一眼身旁空蕩的床鋪,沒有人深睡過的痕跡“他什麼時候走的?”
“昨天夜裡。”
元綺麵帶憂色,無言起身。
“外頭是誰?”透過窗縫,她看到院子外似乎有人巡邏。
荔雲眼都沒抬“是龐將軍,侯爺讓他來給郡主當護衛。侯爺還留了話,讓咱們忙咱們的就行。”
“那他呢?”
“侯爺沒說。”
元綺瞧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今日打扮極為素淨,水青的裙衫,隻簪了簡單的白玉。一頭烏發散開,如瀑般垂在身後。
連日來經曆這些,就連她都消瘦了許多,不敢想蕭淙之究竟該多痛苦。
可她此刻實在不知如何才能寬慰他。
她歎息一聲“走吧。去請萬凜公子。”
天下商路最重要的幾個幾關節,東南揚州是她和萬凜本家所在,自不必說,西北的關口便是上京,有太子與元穆也好辦,隻要再和萬凜打通靖州以北的新疆域,那便隻剩西南長孫家盤踞之地了。
她此番選擇來北方,一是因為蕭淙之在這兒,更重要的是要履行身為太府卿的使命。
隻是剛到,顧庭芳與薑洹就出事了,她隻能將一切都擱置,陪著蕭淙之去處理。按理說如今他們仍是和離的身份,她身為皇帝義妹,算半個皇家人,不該出現在顧家主事,但俗禮大不過死彆,她還是堅持,以蕭淙之夫人的身份出席了。
此刻塵埃落定,她雖然放心不下蕭淙之,但也不得不去辦公事。
萬凜實則已經等候了多日,立即趕來府上,終於將已經準備好的計劃冊子獻上“郡主,這是昱州以外的水脈圖,我的人這幾年已經將這幾處都摸遍了。這幾處不僅可以作為新的冰礦取礦點,更重要的是,水係會帶來生物和商隊的聚集,完全有條件形成大的集市或者驛站。從潁州開始到昱州,乃至互市,咱們的商路早就完善了,唯有昱州以北,新劃進來的地域,始終處於待建設的狀態。”
元綺俯身細細查看水脈圖,眉頭卻微微擰著“胡人是遊牧民族,不會定下來建設土地,這是一方麵,但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戰亂,這幾處是好地方,但是若是再有衝突卻容易被殃及,除非,咱們有足夠的兵力駐守。”
萬凜也來到書案邊,點了點頭“郡主說的不錯,現如今我的人走鏢,能在草原上走的,都是好手,且都得加一倍的人手。此事是有風險,但是,若是能成,便能建立我朝有史以來最大的商業體係,是真正意義上的貫通南北,天下互通!”
元綺落座,看著眼前這幅水脈圖沉思不語。
她想起當初,杜汝昌勸她拿下靖州冰礦,建立揚州鏢盟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小家主難道不想做這天下第一的生意人嗎?”
客觀上考慮,當初建立的鏢盟全力為北方供給物資,三年前的那一仗,才能那麼順利的打贏,如今也是一樣,若能成,是大有助益之事。
但此刻長孫家的阻力太大了,她看過李瑜送給蕭淙之的字條,上麵寫著“得逞三次,拿三條命來還。”
細想之下,那不是李瑜對蕭淙之說的,而是長孫家說的,科舉案、架部司以及長孫一誠的婚事,這三樁事情,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如今來討債,就是要讓蕭淙之感到切骨之痛!
李瑜替長孫家辦事,一定是調查過薑洹的背景,專門做了局誘殺了他。
這是第一條命。
由此元綺已經明白,長孫家抓老榆和榆信是想威脅自己,他們對蕭淙之可沒那麼打分量,他們的目的,是自己!
她心沉了下去,三條命,一條是薑洹,一條是自己,那第三條呢?
摯友、摯愛與至親……
子湛……
薑洹的死狀她沒見過,但卻令她感到深深的恐懼,她不敢再細想。
“此事,我再考慮考慮吧。”
萬凜也看出幾分,能理解她的顧慮,沒有催促“那萬凜隨時聽候郡主吩咐。”
“麻煩你了。萬公子。”
萬凜笑了笑,倒比幾年前沉穩許多“郡主同我就不必客氣了。告辭。”
萬凜走後,元綺又沉默地看了一會兒水脈圖。
荔雲見她呆坐許久,開口喊了她一聲“郡主?郡主?”
“怎麼了?”
“我看您坐了好一會兒了。”
元綺於是收起了水脈圖,收到匣子中“荔雲,上京有消息了嗎?子湛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