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宮變後,長孫家便將五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都扣留宮中,直到他們都承認新帝登基。
形勢改變雖然比長孫極計劃中快了一點兒,但他已經順利拿下滿朝文武,有最精銳的禦林軍在手,此外,他西南的大軍雖然還需要一段時間趕來,但蕭淙之沒有兵權又被圍剿,橫豎,是長孫家占儘了先機!
殺元穆,也變得有恃無恐。
地點安排在午門外,允許百姓參觀。
“長孫家是想以此引我們出來,一網打儘。那時我們已經逃出上京了,也是我的暗樁探到的消息。”關赫道。
蕭淙之察覺到洛昀的神色,若是元穆死了定然不是這副模樣“後來呢?”
關赫回想起行刑那日,他獨自一人潛回上京。
午門外元穆反手被綁,跪在地上,神色鎮靜,臨危不亂。
監斬的是長孫一誠和嘉柔。
劊子手含了一口酒噴在刀上,已經就位。
嘉柔抬頭看了看時辰,快到了,她施施然起身,對著圍觀的百姓說道“大家好好看看,這就是曾經高高在上的鎮國公元穆,看著人模人樣,讀過幾年書,是個君子。可實際上,卻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衣冠禽獸斯文敗類!
他串通蕭淙之,唆使前太子李瑁投毒弑君!先帝英明,駕崩前識破了他們的詭計,這才留下遺召,冊立新帝。新帝慈孝仁德,明辨是非,拿下這賊子,殺之,以儆效尤!”
“陛下英明,殺!殺!殺!”刑台守衛著的士兵齊聲高喊,可人群之中,投來的卻是幽深冷峻的凝視!
人群中忽然傳來質問“先帝信賴鎮國公與太子天下皆知,太子深的陛下喜愛,他們二人,何須行此弑君惡事!?”
隨即越來越多的聲音漫上來
“不錯,陛下從未動過廢儲之心,太子何須鋌而走險!”
“武定侯與鎮國公已立下蓋世之功,根本無需如此!”
“定是有冤!”
“對!有冤!”
有冤!有冤!有冤!
嘉柔站在刑台上就像一個活靶子,承受著四麵八方密集的語言利刃,這聲音擰成一股,可比剛才的喊殺聲響了數倍!
“你們,你們休得胡言!先帝親筆禦書的傳位詔書,內閣數十位大學士都已驗過,難道還能有假?我看你們,是被元穆蒙蔽了!”
忽的有一布衣青年撥開人群走到刑台前,當麵對峙“我隻知國公爺從來處事,從無私心,利國利民!何來蒙蔽一說!反倒是郡主您與夫君,劣跡斑斑,有何資格在此監斬?國公爺乃天下讀書人之表率,豈能任由你們羞辱?”
“放肆!”長孫一誠站起身來“我長孫家處置逆賊,輪得到你在這裡大呼小叫?”
嘉柔臉色難看“元穆謀反,證據確鑿!你盲信他,汙蔑皇親該當何罪?來人拿下!”
那書生並不躲避,反而挺直腰杆,走上台階,從人群中脫穎而出,扯著嗓子,用算刑場都能聽到的聲音喊道“我乃新科舉子宋寅山,在此為鎮國公鳴不平,郡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殺我一人,若可還忠良清白,儘管殺!”
“既然你自己不要命!那就殺!”嘉柔厲聲下令,長孫家士兵拔了刀立即準備動手捉拿。
然而人群忽然連成堅固的人牆,擋住他們。嘉柔質問道“你們!都想找死嗎?”
回應她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喊
“我乃新科舉子徐子清,為鎮國公鳴冤!”
“新科舉子汪曉,為鎮國公鳴冤!”
“趙治勳,為鎮國公鳴冤!”
為鎮國公鳴冤!
為鎮國公鳴冤!
為鎮國公鳴冤!
……
嘉柔被這聲勢震懾,退後一步,長孫一誠扶住她“好啊!你們信誓旦旦,難保不是同黨!統統拿下!”
衝突一觸即發,越來越多的書生從街巷中湧出,數量多到裡三層外三層將刑場包圍了。
最先出頭的宋寅山,此時站在高處,振臂一呼“滿朝文武,侍弄偽君,天子蒙難,儲君流離,一身忠骨豈報奸佞,大丈夫生一遭,甘為伯樂君子豁一回!諸位仁兄,書生一怒,血濺三尺!可願同我一起,劫了法場?”
此話剛落,人群如同浪潮一樣往上撲,其中不乏拳腳相搏的武夫!
人數更是遠遠超過守衛,那些長孫家的手下甚至來不及拔刀,就已經被人群踩踏窒息。
長孫一誠拉著嘉柔“快走!”
“先殺了元穆再說!”
此時關赫在人群中隨波逐流,他看得清楚,元穆自始至終穩如磐石一言不發。
嘉柔殺令已下,元穆緩緩抬頭凝了劊子手一眼,他刀已舉起,卻落不下!
那被盯的一眼,讓劊子手感覺到,眼前之人,如同高山不可撼動,棄了刀跑了。
嘉柔見狀,自己去撿刀,長孫一誠攔她的時候,元穆已經站了起來。
有人衝上來,替他鬆了綁,此刻,關係反轉,嘉柔與長孫一誠成了他的獵物,二人拔腿就跑。
元穆並沒有追,他隨著那些書生消失在巷子深處,事後上京便流傳起三千書生劫法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