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嗎?”明微問。
“我在擔心,如果是真的怎麼辦?”陳璃畫說。
“不會的,就算真有那麼一天,我們應該已經在安享晚年了。”明微露出微笑。
“可是我們上次甚至看到了……拉萊耶,還有邪神的一隅。”陳璃畫修長好看的睫毛輕顫一下,回想起來令她不適的畫麵。
很快明微笑容僵住,他本來隻是想安慰一下陳璃畫,順便安慰自己,因為他正是那時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真的需要他來拯救,或者說,需要愛德華,否則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在這絕望的世界裡,他們怎麼可能幸運地安享晚年?看看老周,都特麼多大年紀了,還是不得消停,一大票功成名就的老教授還奮戰在一線呢,這是他們看到的,他們沒看到卻猜得到的,是無數成員在鬥爭中壯烈犧牲,密大早便為此建造了一座宏偉的英靈殿,裡麵存放著無數英烈的骨灰與遺物。
明微對此表示哀悼,但他可不希望自己成為其中一員。
“至少我們現在還好好的不是嗎?不會有事的。”明微看著陳璃畫說。
陳璃畫移開目光,在明微麵前緩緩走了兩步,說“我沒有你那麼樂觀,所以上次蘭斯洛伊反倒提醒了我,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都要趁我們還安然無恙的時候去完成,畢竟沒人知道來日是不是真的方長。”
明微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陳璃畫的背影在巨大的壁畫下顯得格外渺小,但身上的光彩卻不遑多讓,周圍人潮湧動,隻有她值得注視。
“你有待完成的計劃嗎?”明微問。
陳璃畫轉過身,“今天少了一件。”
明微思索著點點頭,指來參觀這座大教堂。
“有件困擾了我很久的事情想問你。”陳璃畫微笑著,雙手背在身後。
明微感覺她此刻的笑容格外溫柔,就像初見時,在那個破舊的書店裡,明微捧著村上春樹的《且聽風吟》蹲在角落,正咀嚼著書中關於愛情的青澀、成熟與遺憾,卻意識到自己似乎情竇未開,品不出什麼滋味,正要作罷之際,一位美麗的女生適時出現,俯身在他麵前,纖細的手指拂過側臉那綹細發彆在耳後,問“你在看什麼?”
那明亮清澈的雙眼恰似一麵鏡子,明微甚至能從中看到慌張的自己,他隻覺得心臟怦怦跳,情竇在開與不開之間差的原來不是時間。
當時明微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他突然感受到了書中的情感,他看到了愛情的形狀,還有一段注定遺憾無果的時光。
待到眼前畫麵閃沒,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愣住片刻。
“啊,你說什麼?”明微看著陳璃畫,就像在注視從前的自己。
“打擾一下!”
清脆的女聲打斷兩人,她朝明微和陳璃畫快步走近,是中國人,看樣子也是名遊客,身前有一台相機掛在脖子上,身邊還有一位高大的男人跟隨,麵貌像是俄羅斯人,但停在身後沒上前來。
“不好意思,我特彆喜歡拍情侶的合照,剛才遠遠看到你們覺得氛圍特彆美好,所以過來請問一下你們二位的意見,我可以為你們拍張照嗎?”女生看起來稍顯成熟,應該不是學生,她目光希冀,很是真誠。
明微愕然張了張嘴,說“可我們……”
“好呀!”陳璃畫欣然同意,拉著明微就要擺姿勢。
“太好了!”女生捧著相機連忙退後幾步,然後將取景框放在眼前,對焦。
明微愣住,他們什麼時候這麼容易被當成情侶了?以前他們常走一起,從來沒有人這麼認為,否則當初蘭斯洛伊就不會當著他麵問陳璃畫有沒有男朋友了,而且陳璃畫居然答應了,是不想掃對方的興嗎?
攝影師在指導“來,再靠近一點,表情自然一點,就像你們平時一樣,女生挽住男生的手臂,然後頭微微偏一點,像是要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樣,哎對,很好,微笑,不要閉眼哦!”
明微覺得自己其實不是容易心動的人,但對方若是陳璃畫則另當彆論,她的言行舉止總是能夠擊中他的內心,特彆是當這些動作與他息息相關之時,沒有人能拒絕她的挽臂,她的一切都同羽毛般溫柔。
他抿嘴擠笑,不用看成片已經感覺到了自己麵部的僵硬,他沒辦法自然,因為他們平時不是這樣。
“咚!”
這時,一陣宏大的鐘聲響徹開來,原本有些嘈雜的環境頓時安靜,是來自喬托鐘樓的鐘聲,這時候敲響應該是代表正午12點整了,於是城中許多教堂都有鐘聲作響,一陣又一陣悠揚地傳蕩在佛羅倫薩的上空,古老卻磅礴依舊,如同文藝複興的餘響,帶給眾人平靜與洗禮。
與此同時,一道清脆的快門淹沒於鐘聲。
“神諭·刹那。”攝影師嘴角揚起,在耶穌像前,末日審判壁畫之下,這幅畫麵被記錄下來。
“哢嚓。”
她收起相機,微笑看向前方照片中的兩位男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