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的視線定格在牆角懸掛著的一隻野雞上。那是前些日子他跟著生產隊進山打獵時幸運捕獲的，一直沒舍得吃，本想著留到過年給孩子們解解饞。
此刻，為了回饋黃大爺的深情厚誼，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取下野雞，輕輕抖落上麵的灰塵，又仔細端詳一番，確保模樣齊整後，才將其放入籃子。
緊接著，王建國打開櫥櫃，從裡麵拿出一條肥瘦相間的豬肉。
這豬肉可以過年包餃子、燉菜用，如今也顧不上許多了。他把豬肉規整地碼放在野雞旁邊，讓籃子看起來更加充實。
隨後，王建國又在角落裡翻找出兩瓶罐頭，那是準備走親戚的時候送彆人的。
玻璃罐頭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裡麵裝著的或是香甜的水果，或是美味的魚肉，都是難得的稀罕物。
他輕輕擦拭掉瓶身上的浮塵，穩穩地放進籃子裡。
最後，王建國從櫃子最上層拿下一包點心。那點心散發著一股香甜的氣息，是孩子們平日裡饞得流口水也隻能眼巴巴看著的美味。
他拆開包裝紙的一角，確認點心完好無損後，將整包點心小心翼翼地擱在籃子的最上頭，把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這才滿意地拎起籃子，匆匆走出廚房。
回到門口時，王建國滿臉笑意地將籃子遞給黃大爺，說道
“黃大爺，您平日裡對我們照顧有加，這點東西您一定要收下，就當是我們一家人的一點心意，您要是不收下，我們心裡可過意不去。”
黃大爺原本布滿歲月痕跡的雙眼此刻瞪得溜圓，目光直直地落在王建國遞回的籃子裡頭。
隻見那原本空蕩蕩的籃子，此刻被各類稀罕好物塞得滿滿當當。
一隻毛色鮮亮、處理得乾乾淨淨的野雞占據了籃子一角，它的羽毛雖已拔淨，但仿佛還殘留著山林間的蓬勃生氣，讓人瞧上一眼就能想象到捕獲它時的艱辛。
旁邊是一條肥瘦恰到好處的豬肉，紅白相間的紋理在冬日微弱的光線下依舊清晰可辨，那是多少人家過年包餃子、做紅燒肉都盼著的上等食材。
兩瓶罐頭穩穩地立在中央，一瓶透過玻璃能瞧見裡頭黃澄澄、飽滿多汁的水果塊，另一瓶則裝著油潤緊實的魚肉，在這個物資不算充裕的年節，它們無疑是餐桌上最亮眼的點綴。
最上頭還規整地放著一包點心，包裝紙或許因為年代久遠有些微微泛黃，卻難掩從裡頭透出的香甜氣息，輕輕一嗅，那股子甜膩味仿佛能瞬間勾起人肚子裡的饞蟲。
黃大爺臉上滿是吃驚，嘴巴微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連忙擺了擺手，語氣裡帶著嗔怪與焦急，說道
“建國啊，你這是乾什麼呀！我心裡門兒清，你們年紀小，平日裡忙，哪有閒工夫學什麼炸丸子。”
“再說了，現在這政策，個人也不許隨便養雞喂鴨的，我估摸著你們家肯定沒這些個存貨。”
“這眼瞅著就過年了，我就想著給你們拿點現成的東西，讓孩子們也能熱熱鬨鬨、開開心心地過個年。”
“可你怎麼反倒給我拿這麼多好東西，這……這我哪能要啊！”
黃大爺說著，眼眶竟微微泛紅，似是被王建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感動到了。
王建國見狀，眼眶也不禁一熱，他快走兩步，雙手緊緊握住黃大爺那因常年勞作而布滿老繭、粗糙乾裂的手，聲音略帶哽咽地說道
“黃大爺，您對我們的好，我們全家都刻在心上呢。這些年，不管是大事小情，哪回不是您跑前跑後地幫忙？”
“就說前段時間，我家老二生病，大半夜的，要不是您幫忙找大夫，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如今過年了，您還惦記著我們，給我們送這送那的，我們要是不表表心意，那良心可真過不去。”
“這點東西您就收下吧，大過年的，哪能讓您空著手回去，您就當是我們的回禮了，也讓我們心裡好受些。”
王建國邊說邊把籃子往黃大爺懷裡再送了送，眼神裡滿是懇切，不容置疑。
黃大爺那飽經歲月滄桑的麵龐，此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觸動，眼眶瞬間紅了起來，渾濁的眼珠裡蓄滿了熱淚，仿佛稍一顫動，淚水便會奪眶而出。
他嘴唇微微顫抖，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終於開了口，可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聲音帶著幾分哽咽與酸澀，吞吞吐吐地說道
“建國啊，我……我這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黃大爺抬起手，用那滿是老繭的手背輕輕抹了一把眼角快要溢出的淚花，目光掃向地上放著的兩個籃子。
一個裝著他帶來的丸子和雞蛋，另一個則是王建國剛剛回贈給他的滿滿當當的好物，眼神中滿是感慨與愧疚，接著說道
“你看看，我今天也就是尋思著，你們家三個娃娃，過年了，得讓他們吃點好的。我手頭也沒啥稀罕玩意兒。”
“就自己動手炸了點丸子，攢了些雞蛋，雖說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物件，可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哪曉得，你這麼實誠，一下子給我拿這麼多回禮。”
說到這兒，黃大爺的聲音愈發顫抖，眼裡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簌簌地滾落下來，打濕了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
他微微搖頭，像是在責怪自己，又像是對王建國一家的盛情不知如何是好，繼續喃喃道
“我這……我這拿什麼跟你們比喲。就我這點破丸子、小雞蛋，哪值得上你們給我的野雞、豬肉、罐頭還有點心啊。”
“我這心裡……這心裡咋就這麼過意不去呢，我……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黃大爺越說越激動，雙手在空中無助地揮舞了幾下，最終還是無力地垂落在身體兩側，那副模樣，任誰看了都能真切感受到他內心的糾結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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