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越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在馬車上的大半時間都是昏睡過去的。
有時,一睡便是一天。
要不是容緲每日都變換著方法,逗瀾越開心,他又要像以前那樣,混淆時間,失去概念了。
他偶爾會想,倘若她也是苗疆人,該有多好。
這麼一來,他可以更早些遇見她,不必等到這種生命垂危、好像說什麼都太晚了的時刻。
她應當會很適合苗疆的服飾,但她可能會覺得銀飾太重,乾擾到她吃飯了。
瀾越對於苗疆的印象,說好不好,說差不差。
它的景色,確實是出眾的。
可他自幼的經曆,讓他很難真正喜愛上某個地方。
提起苗疆,他的噩夢便會回來。
再美好的存在,一旦被染上一點黑色,就會變得汙濁不堪。
也罷,她還是不要來苗疆了,省得她也跟他是一樣的下場。
她在中原,情況會要好得多。
至少,她是平安的。
他又想,假若他也生在中原,和她之間,又會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瀾越無法想象自己會是何種模樣,他的人生已然被打上了苗疆的烙印,他掌握的一切知識、技能,也都與苗疆有關。
他要是不會巫蠱之術,不懂縫紉,她還會欣賞他的才能嗎?
儘管眼下這種要死不死、死乞白賴活著的狀況,令他有些厭煩,但似乎,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能,他和她是必然會走上這條路的,也隻會有這麼一種情形。
可她的到來,還是改變了一些事情。
譬如,要換作以前的他,是不會選擇這麼憋屈地活著的,他寧可痛痛快快地死了,換得一身輕。
反正他在人世間也沒有什麼可惦念的了。
早些死了,還能早些去轉世投胎。
然而,如今,他做不到了。
他苟延殘喘地活著,每回閉眼前,他想著的,都是希望上天再給他幾天日子活,他還想睜眼,還要看見她。
此前,他總是將“隻爭朝夕”記在心裡,儘量每日都活得同昨日不一樣些,但死到臨頭了,他才發現,人的一生,不過是活幾個重要的瞬間而已。
他所有的過往,都是大差不差,甚至幾乎是千篇一律的。
尤其是在苗疆待著的那些年,他已經沒有什麼回憶可言了,還不如在京城的寥寥數月。
與她有關的一切,他都是記憶猶新。
在他沉睡之時,他能感知到她的氣息、溫度,還能在恍惚之中,聽見她的問話,他很想作答,可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馬車上的條件有限,由於缺少熱水,容緲都沒有辦法給瀾越準備湯藥。
她隻能讓係統幫忙找一下附近有沒有村落之類的、可以暫時休整一下的地方,再向好心人家借了個井水。
瀾越的唇,已經乾燥得起皮了,她讓他微微張開唇,將藥喂給了他。
他意識模糊地喝著藥。
也不知道是他病得太重,味覺失靈了還是怎麼,他從藥中,喝出了一股淡淡的腥氣。
大概,是他要吐血了。
病入膏肓之人的常態。
瀾越並未多想,也不覺得奇怪,他努力地將藥吞咽下去,就像是緊緊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不能鬆開,他還不想放任自己去死。
容緲給瀾越順著氣,她牽著他的手,讓他枕在她的膝上。
天氣愈發涼了,她給他蓋了薄薄的被褥。
他目前的情況,十分不穩定,有時寒氣侵入,冷得顫抖不止,有時又急火攻心,渾身燥熱。
她便根據他的麵色,給他調整室溫。
[宿主,本兔覺得,反派真的要不行了。]
任誰看,他都是一副瀕死的樣子。
她要救他,那也得等到回了苗疆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