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刀在蠟塊上劃過，初具人形的蠟像很快細化出鋒利的龍爪，飛舞的長發。
隻蠟像的麵部留白。
這是甲方山神選定設計圖之後唯一提出的修改要求，乙方信徒猜測，山神可能是不想讓看到雕像的人膚淺地因為祂長得帥而供奉祂。
甲方一票否決了乙方的猜測，並再次打回乙方蠟模。
近一個月來專注沉下心來雕刻打磨的種種在心底醞釀成起伏和緩的情緒，完全無法影響此時早已胸有成竹的鬱姣。
蠟模成型，黏土倒模，倒模陰乾，再將蠟模融化取出。
盤龍神像的龍體和人體之間的銜接需要輕盈而又足夠穩固，鬱姣在熟練步驟時用失敗的蠟模嘗試，尚且在這一步驟失敗很多次，但好在她的運氣似乎真的多雲轉晴，這次她一次成功了。
不過鬱姣沒有就此停下，而是重新開始雕刻蠟模、製作下一個倒模，一共準備了五套才安心。
等待陰乾的過程中將金坨坨進行了一係列去雜，確認沒有陶土殘留，這一部分鬱姣是對著網上的資料一點點實驗的。
有點危險，但好在是在逢嵐的養殖基地進行的。
最後是澆鑄。
除了必要的進食休息，日常照料田地和交任務用的山珍都托管給778，鬱姣這一努力奮進，就是一個星期。
又是一個深夜。
山神的養殖基地就像是一處和現實疊加又互不相乾的秘境，逢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化作人形，寬袍大袖垂在乾淨的山石上，祂偶爾仰頭看向快要隱沒的一線月牙彎彎。
但更多的時候是在注視著信徒冬日裡依舊帶上點點汗意的側臉。
人類真神奇。
少年山神想，祂其實幫不到鬱姣什麼了，或許應該回歸自己以往的作息，繼續沉睡，像祂的曾經的前輩一樣，不再出現在人間。
“逢嵐，啊啊啊快滅火！”
小信徒突然蹦起來，轉著圈嗷嗷叫著終於找準山神所在的方向衝過來，臟兮兮的外套衣擺燃著火，像是什麼特效一樣。
單手掐滅了那叢火苗，逢嵐按住鬱姣的腦殼，麵無表情語氣幽幽“第七次。”
信徒已經第七次不小心燒到自己。
祂偶爾小憩都要突然驚醒，生怕一閉眼信徒就把自己玩沒了，雖說那勞什子係統說在時限到之前信徒不會死，但誰知道是真是假？
還是彆睡了。
……
一屆熬夜冠軍鬱姣成功脫模出最合心意的一尊純金塑像，用打磨拋光完畢的那一刻，心情無比平靜。
她頂著黑眼圈捧著消完火的塑像愣愣看了會。
神像的長發高高束起，盤龍一爪點在神像肩頭，一尾勾在神像衣擺，龍目炯炯。
少年意氣，翩然若仙。
第一縷陽光照在純金小像之上，困到古井無波的眼神也被點亮，小信徒下意識回頭，看到陽光下逢嵐那雙非人的幽綠眼瞳也澄澈起來，聲音下意識越來越小“逢嵐，你的小像做好……了。”
好可惜。
鬱姣想，這麼好看的山神像，沒刻上臉好可惜。
草木清香接近，鬱姣回神，仰頭看逢嵐，又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遮住了視線“嗯？”
“等一會。”
“……哦。”
鬱姣老實不動，隻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刺眼的光在閃爍，讓她的眼睛即便躲在逢嵐手下，卻還是捕捉到了一絲閃爍。
但這個過程似乎有些久，以至於她本就困倦的注意力越發分散。
……山神居然有體溫。
……不過山神狼也有體溫，鬱姣啊鬱姣，你驚訝什麼啊！
在心裡吐槽完自己，鬱姣卻控製不住麵頰發燙，山神有體溫這種奇奇怪怪的小發現，讓眼睛上的手、離她很近的草木氣息，存在感都變得極其強烈。
這種存在感讓充斥著非人特質的山神莫名變得更接近……人。
而作為人，他和她的距離是不是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