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延禧宮,時辰還早。
路過夏冬春所住的東配殿時,安陵容順勢瞧了一眼,發現並無人在裡頭。
“夏常在一早就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了呢。”
寶娟這時候從西配殿裡出來,盈盈向安陵容服了服身子,似乎是看見安陵容回來了,特意出來迎接的。
“嗯。”
安陵容對此不甚在意,夏冬春那傻子,本就有意貶低華妃討好皇後,實在是個愚蠢的,不值得費心。
寶娟一路迎了安陵容回屋,打量安陵容兩眼,忽然道:“說來,皇後娘娘對小主也是極好的。”
“小主其實也該多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呢!”
一聽這話,安陵容眼神猛然犀利幾分,看向寶娟。
寶娟霎時間身子一縮,覺得眼前這個溫柔可人的小答應,竟也有些令人懼怕的氣勢在身上。
“奴婢失言了。”
寶娟立即低頭,說道:“奴婢也是為了小主著想。這宮裡生存不容易,皇後娘娘她又是這後宮裡僅次於太後最大的女人了……”
為她著想麼?
安陵容忽的對寶娟露出一個笑容來,語氣也變得幽深了不少,緩緩道:“你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啊……”
當晚,養心殿那邊傳來消息,說皇上翻了沈貴人的牌子。
聽著這個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消息,安陵容的心裡沒什麼波瀾,隻是放下手裡做了一半的刺繡,叫杏兒去打一盆熱水進來洗漱。
“是。”
杏兒剛應承,才走到門口,寶娟已是滿臉委屈和氣憤的進來了。
“怎麼了?”
“太氣人了!”
安陵容才發問,寶娟便立即回答道:“奴婢想著時辰不早,小主該洗漱了,就去打熱水來。”
“誰知遇上夏常在身邊伺候的人,說夏常在要沐浴,沒熱水給咱們,愣是將奴婢給趕出來了!”
“廚房又不是隻夏常在一個人用,憑什麼她就全占了!”
……
聽完,安陵容默了默,將手裡的茶盞輕輕地擱置在了一旁。
她想著,夏冬春還真是跋扈,恐怕是知道頭一個侍寢的人不是她,這便把氣往自己身上撒了。
“無妨。”
安陵容並不欲多事,安撫寶娟兩句,又對杏兒道:“你再去廚房找些柴火,咱們自己燒水就是。”
話音剛落。
門口,夏冬春卻帶著人來了。
安陵容看向門口,隻見夏冬春仍是盛裝的打扮,哪有半分要沐浴的樣子?
“你想要熱水?”
夏冬春譏誚一笑,臉上既有對安陵容的不屑,也有因今晚沒能第一個侍奉聖駕的不爽。
安陵容心知夏冬春這時候找上門來必然沒什麼好事情,可眼下……
無奈,她隻得緩緩起身,照著規矩對著夏冬春略服了服身,便道:“多謝。不過,此事便不勞夏常在操心了。”
“哼。”
夏冬春冷哼一聲,她身邊的宮女已是端著銅盆上前,將盆子擱在了安陵容麵前的桌上了。
“這是咱們小主的洗腳水!”
小宮女眉飛色舞,那驕縱的模樣與夏冬春如出一轍,笑著看著安陵容,說道:“安答應要熱水,咱們小主心善,知道以後便送來了呢。”
話音一落。
夏冬春那頭的宮人們便都哄堂大笑了起來,連帶著夏冬春自己都捂著肚子,花枝亂顫。
銅盆裡,擱了花瓣,尚有餘溫,溢散出絲絲的熱意與淡淡的香味。
夏冬春仍笑著,她身邊的宮女瑩兒則抱著水盆試探性的想要遞給杏兒。
杏兒早已氣得滿臉通紅,隻一直忍著,因不曾得到安陵容的指示,她並不會有什麼舉動,便瞪得那瑩兒也不敢上前。
安陵容靜靜看著銅盆,心底裡,無限平靜。
平靜到,她自己都覺得驚訝,她竟已修得如此的心性。
又或許是因為她早知道,夏冬春再如此跋扈下去,估摸著結局也不會比“一丈紅”好多少,真真是個愚蠢可憐而又不自知的人,無畏讓自己產生多餘的情感。
不過……
安陵容的唇角,忽的露出一個溫婉的笑意來,緩緩起身,親手接過了瑩兒手裡抱著的銅盆。
“如此,那就多謝夏常在了。”
她話音剛落,就在夏冬春驚得眼珠子瞪得老大之時,安陵容一揚手,仿佛將自己前世今生所受的許多輕視與委屈,都化作了力氣似的,猛的就將這一盆水,潑在了夏冬春的身上。
隻聽“嘩”一聲。
笑聲戛然而止,隨即便是安陵容將水盆“咣當”一聲丟在地上的聲音。
笑靨如舊,安陵容瞧著夏冬春,緩緩揚唇道:“隻是夏常在好意,我恐怕無福消受了呢。這洗腳水,夏常在還是自己好好享用吧。”
說完,安陵容的背脊愈發挺直了,她早已想好,這回絕不是那個隻任人欺淩的小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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