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擔心你不在了,沒人照顧你的家裡人,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派人送一些銀子給他們的。”
安陵容耐著性子,等待著寶娟喝水與回答,又緩緩道:“不過……你都不在了,皇後應該也很難會照拂他們了吧?”
寶娟又是一怔。
旋即,一陣陣刺骨的冰涼,爬上了她的背脊。
小主什麼都知道!
皇後,皇後!
自己這一枚棋子無用了,這世上隻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那她的家人……
“小主,小主!”
寶娟想說話,她的一雙手死死地抓住麵前的牢籠,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告訴安陵容。
但,她的動作太大了。
慎刑司的精奇嬤嬤一下子被驚動了,趕忙小跑過來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對著寶娟斥責道:“好好的鬨什麼!”
“小心傷著柔貴人了,皇上株你九族!”
一語驚醒。
寶娟哽咽著,哽咽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主,小主……”
她看著安陵容,嚎啕大哭。
寶娟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漸漸的似乎是沒力氣了,抽噎聲漸漸小了,倒在了一旁的稻草堆上。
高高的窗戶上,灑下的一束月光正好照在寶娟的臉上。
她哭過,臉上的血汙倒是少了許多,又恢複了往日裡的乾淨漂亮了,她眼睛閉著,好像睡著了。
就是,不那麼安詳。
精奇嬤嬤湊近了過去,探了探寶娟的鼻息,身子一縮,走到安陵容的身邊,低聲稟報道:“小主,寶娟已經死了。”
“嗯。”
安陵容緩緩起身。
她蹲得久了,一雙腿都有些麻,她看著地上的殘羹冷炙,那是寶娟的最後一餐了,可惜她剛剛想喂寶娟喝口水的,寶娟都不曾有機會喝下去。
寶娟以前還喂她喝過很多水呢。
想到這裡,安陵容扶住了杏兒,不再去看剛剛那個提醒寶娟,會“株九族”的精奇嬤嬤了,二人再踏著月色,離開慎刑司。
月色皎潔。
安陵容看著這月,一滴無聲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不知掉到哪裡去了。
杏兒看得嚇了一跳,不太明白。
小主其實好像,對寶娟的態度,格外複雜呢。
“小主?”
杏兒有些不安地拉了拉安陵容,想問,又有些不敢問,怕觸及了安陵容心裡的痛。
“沒事。”
安陵容並未去擦拭眼角的淚珠,隻是反手握住了杏兒的手,掌心有暖暖的溫度傳來,令她稍微覺得舒服了一些。
“走吧,我們回延禧宮。”
她說著,帶著杏兒回去了。
當晚,安陵容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從前,她背叛了甄嬛,依靠皇後,卻被後宮眾人唾棄。
陪在身邊的,唯有一個寶娟而已。
這夢十分可怕,但可怕之餘,寶娟卻是她這個可怕的夢裡,唯一能夠帶給她少許溫暖的人。
夢醒來時,外頭剛好天亮。
陽光溫暖和煦,一張滿是笑容的臉在這個時候闖入安陵容的視野。
杏兒手裡端著洗漱的水,笑著快步進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問道:“小主醒啦?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今早想用什麼?奴婢吩咐廚房做了蛋羹、烤了紅薯,還有燕窩牛乳呢。”
杏兒嘰嘰喳喳,喋喋不休說了起來,吵吵鬨鬨的。
看著杏兒,安陵容笑了。
她以前隻覺得寶娟靜靜的很好,說話做事從不拖泥帶水,自然是十分乾練的。
現在杏兒這樣……
“隨你。”
安陵容腦袋疼了疼,恨不得用手指去戳杏兒的額頭,笑罵道:“才睡醒還迷糊著呢。被你這麼一吵鬨,就不困了呢。”
“不困正好呀。”
杏兒沒大沒小,拉拔著安陵容起來,指著外頭晴好的陽光,又嚷嚷道:“用了早膳,奴婢正好陪著小主出去走走呢。”
“小主整日的不愛動,以後小阿哥都要成個懶漢了呢。這時節,禦花園的芍藥開得很好呢,還有月季,要是在圓明園就好了,那兒的荷花也……”
真是鬨騰。
安陵容聽得啞然失笑,隻好隨杏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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