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時,一場秋雨一場寒。
外頭總是淅淅瀝瀝下雨,出門風一吹,身上都是寒噤噤的,延禧宮裡,卻熱鬨得如同春日。
“呀,怎麼柔嬪妹妹一抱瑾妤,瑾妤就笑嗬嗬的。到了我懷裡,不是尿了就是餓了,一直鬨騰呢?”
敬妃就守在安陵容的床榻邊上,瞧瞧懷裡小臉皺巴巴的瑾妤,隻能暫且將孩子重新交回到了安陵容的手裡。
果真如敬妃說的一樣。
安陵容一抱,瑾妤還真的就露出個笑容來,就是臉上還帶著點兒委屈。
正好乳母過來,說是喂奶的時辰到了,安陵容索性把瑾妤交到了乳母手上,和敬妃說笑道:“也是不巧罷了。”
“孩子還小,總是餓。”
敬妃倒也不在意這個,從一旁拿了繡花樣子,又問甄嬛道:“莞嬪妹妹,你說我給你新出生的孩兒繡杜若的圖樣好不好?”
甄嬛本來和沈眉莊在邊上一邊說笑一邊做刺繡呢,乍然聽了敬妃這話,先是一怔,隨即手上拿著的針線就紮到手了。
她想到了那藏在荷包裡,她的小像,而那荷包中,還有一片杜若花瓣。
山中人兮芳杜若。
這詩出自山鬼,那是表達愛戀的詞啊。
“嘶。”
甄嬛被紮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沈眉莊忙拉住甄嬛的手,仔細看了看,確定沒什麼大礙才問道:“嬛兒,你怎麼了?”
“今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
甄嬛一聽,無奈苦笑道:“也沒什麼,就是敦親王和年羹堯那頭,對我父親的打壓是愈發厲害了。”
“逮住一點小事情,就不停拿出來說,我這幾日也是心煩這些。皇後的頭風又發作了,後宮諸事沒精力料理,一股腦的都丟給了華妃。”
“華妃你不是不曉得。前幾日說想讀女訓和女戒,偏偏她宮裡那些書籍也不曉得怎麼回事,長黴了,她就讓我重新謄抄。”
沈眉莊不曉得還有這件事,一聽氣得一拍桌子,怒道:“你還懷著身孕呢,距離生產時日也不多了,她怎麼還這樣磋磨你?”
“罷了。”
甄嬛似乎不想過多談論這件事,就道:“她來來去去也就是這些手段了。抄書靜心,我也當平日練字而已,沒事的。”
沈眉莊還是不太高興,她悶悶的,敬妃就忽然想起什麼,問道:“皇後頭風發作以後,給她醫治的,是文太醫?”
便是一個多月前,剛進太醫院的那位了。
自兩位江太醫“不幸”殞命後,章彌章太醫又告老還鄉,太醫院一下子多了不少空缺,衛臨便是由溫實初舉薦頂上的。
而這位文太醫麼,他名叫文武,也確確實實是如他所說,家中乃是醫藥世家,在藥坊裡坐診二十餘載了。
唔,是個有些真材實料的,和劉畚並非一路貨色。
安陵容生產那日,溫實初不在,偏巧他當值,菊青隻好請他來。
他的表現,處處都透露出古怪。
這會兒敬妃忽然問起那個文太醫的事情,安陵容也不免稍稍有些在意起來,抬頭看了過去。
沈眉莊聽見這個,便頷首道:“是呢。眼下太醫院無可用之才,她又是絕對不會用溫實初的,可不就隻有文武了麼?”
“陵容。”
沈眉莊又看向安陵容,蹙眉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那日那個文武,阻攔衛臨,不叫他同意你用溫實初的方子,確實是可疑的。”
“咱們且先盯著就是,他要還有彆的動作,自然不能容他。”
“嗯。”
安陵容正是這樣想的,敬妃便跟著拉了拉安陵容的手,柔聲道:“你還沒出月子呢,這些事就不要再費心了。”
她話音才落,外頭菊青就道:“敬妃娘娘。翊坤宮裡來人了,說是華妃娘娘請您過去商議事情呢。”
“知道了。”
敬妃應了一聲,起身告辭,臨走前無奈嘀咕道:“哪裡是商議事情呢,不過是叫我做苦力罷了。”
但她也無法。
宮裡幾個妃位,端妃身子不好,齊妃不頂用,皇上偏要敬妃來分華妃的權力,敬妃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又過了幾日。
宮中幾位娘娘小主們之間瞧著小摩擦不斷,但總體相安無事,格外平衡之時,宮外出了一樁事情,牽扯到了宮裡的娘娘小主。
索綽羅家的小公子阿鈺,上回被柔嬪的弟弟安旭打得骨折後,在家休養一月,終於是回書塾繼續讀書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阿鈺與安旭再生了口角,爭執之下,阿鈺竟把安旭給推進了井裡!
延禧宮中,安陵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當即就叫杏兒帶著衛臨出宮去照看安旭,再讓杏兒得空,接安旭進宮來。
杏兒並不怠慢,趕忙就飛奔出宮,在當日午後,安旭就住進了延禧宮的偏殿裡。
“小公子的身上有著多處擦傷,好在並不深,就是腳崴了,腳踝有些腫,微臣會為他清創,再包紮好腳踝的。”
衛臨十分細致,一樣一樣都安排妥當,安旭忍著疼並不哭出聲,隻是眼巴巴地看著安陵容。
這時候。
外頭來人通報,說是皇上來了。
“哇——”
安旭一聽,嚎啕大哭了起來。
“姐姐,我難道真的比人差麼?但他總拿我的出身攻擊我,說我不過庶子,出身卑微,不配來這裡讀書。”
“可我的出身,從不是我能決定的。爹爹不喜歡我,喜歡弟弟,盼著弟弟能繼承安家家業,但我也想出人頭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