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分
蓮兒耷拉著腦袋,像一朵被霜打蔫的花兒一般,無精打采地從院外緩緩踱步進來。她的目光落在依舊直挺挺跪在院子中央的沈靜婉身上時,嘴唇囁嚅了幾下,卻發現喉嚨仿佛被一團棉花堵住了似的,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沈靜婉對她一直不薄,可自從跟隨在這位主子身旁後,她所遭受的種種委屈就如潮水般不斷湧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其中。尤其是看到沈靜冰身邊那些個丫鬟,每日裡吃香喝辣、穿金戴銀,而自己卻是粗茶淡飯、破衣爛衫,心中的豔羨之情便愈發難以抑製
更糟糕的是,今日連口熱乎飯怕是都指望不上了,她神色複雜地凝視著沈靜婉,猶豫再三之後,終於還是輕聲呼喚道“小姐……”
沈靜婉聽著蓮兒的聲音響起,心裡大概也猜到了,她幽幽地歎息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心疼問道“廚房那邊是不是又故意刁難你了?”
“是,夫人吩咐了,不準給咱們院子裡吃食。”蓮兒也沒瞞著,更何況,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沒有飯吃想瞞也瞞不過去。
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眼前跪著的沈靜婉身上,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究竟是怎樣一種滋味。沉默片刻之後,蓮兒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抬起頭對著沈靜婉說道“小姐,平日裡奴婢與廚房的張媽媽還算有些交情。要不奴婢去找找她,求她行行好賞給奴婢兩個饅頭。隻是這樣一來,恐怕就要委屈小姐您了。”
沈靜婉聞言張了張嘴,沒說話,有什麼好委屈的呢?她在侯府什麼時候被人當過主子看?原本母親在世的時候還好一些,可自從母親去世後,她便仿佛成了無根的浮萍,沒有人在乎。
“跟著我,真是委屈你了。”沈靜婉幽幽地歎了口氣,話語之中滿是無奈與苦澀。
望著沈靜婉那顯得無比孤寂的背影,蓮兒心中縱然有著諸多怨氣,此刻卻也是不好意思再開口抱怨些什麼了。
“奴婢跟著小姐不委屈。”蓮兒連忙說道,她隻是命苦罷了,被沈從安指派到了沈靜婉這個冷清的小院子。
另一邊,明玄剛剛踏出宮門,便聽聞了這個消息,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雙手不受控製地緊緊攥住,骨節都微微泛白,隻見他嘴唇輕啟,冷冷地吐出三個字“去侯府。”
站在一旁的範羽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應道,迅速跟在明玄身後,一同朝著侯府的方向去了。
此時,侯府內。
沈靜婉已經跪了兩個多時辰了,額頭上布滿了細汗,身子更是搖搖欲墜,蓮兒在一旁瞧著也不知道該如何。
剛才,她已經悄悄地往前廳去打探情況了,原本心中還抱有一絲希望,認為沈從安看到自己怎麼也要詢問兩句,這樣自己就可以說出事實,也好讓沈靜婉少受些苦。然而,現實卻是沈從安對此不聞不問。
她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後宅是白氏當家做主,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丫鬟,如果膽敢在沈從安麵前胡亂告狀的話,一旦被白氏知曉,絕對不會輕易饒過自己。
所以,她隻能旁觀,偶爾給沈靜婉喂一些水,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不多時,明玄一行人便急匆匆的趕到了侯府,“範羽,去通傳一聲。”
“是。”範羽恭敬應下,隨即快步走向了侯府大門。
而沈從安聽到下人稟報說明玄又來了,心中不禁感到十分驚訝。要知道昨天明玄剛剛前來拜訪過,今天居然這麼快就又來了,難道他真的對沈靜婉情根深種了?
想到這裡,沈從安忽然記起沈靜婉此刻還正在受罰跪著,一時間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讓沈靜婉起來,但是他又想到白氏說的話,還是決定等等看。
反正白氏向自己再三保證,絕對沒有過分苛待沈靜婉。就算是罰跪,那也是特意讓她跪在柔軟的軟墊之上,應該不至於會出現什麼問題。更何況,明玄此來也未必是為了沈靜婉而來。
即便是他真的想見沈靜婉,自己大可以再讓沈靜婉出來。
想到這些,沈從安那高懸的心總算是稍稍放了下來。他腳下生風,大步流星地朝著前院走去。剛邁入前院,一眼便瞧見了明玄那張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麵龐,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瞬間生出些許心虛之感。
暗自思忖,莫不是明玄已然知曉了某些事情?可轉念一想,又覺著自己這般擔憂著實有些大驚小怪了,深宅之事兒明玄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知曉?思及此處,他不禁搖了搖頭,暗笑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
想來定是朝堂之上出了什麼棘手的難題,才令明玄愁眉不展、麵色不佳罷了。
“微臣給王爺請安。”沈從安趕忙躬身行禮,態度謙卑而恭敬。
“沈侯爺。”明玄麵無表情地盯著沈從安,聲音冷若冰霜,不帶絲毫溫度,“本王有要事與侯爺相商,借一步說話。”
“好,王爺請。”沈從安恭恭敬敬的引著明玄往書房去了。
待兩人進入書房後,明玄二話不說,直接揮手屏退了所有隨行之人。眼見此景,沈從安心頭愈發謹慎起來,心裡不禁揣測著,如今朝堂局勢複雜,難道明玄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要和自己商量?
想到這兒,沈從安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腦海中思緒萬千,沒想到自己抑鬱不得誌多年,空有一腔抱負卻無處施展,一朝之間竟然就得了未來儲君的看重,看來自己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侯府振興有望啊一時間,沈從安隻覺心潮澎湃,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飛黃騰達,成就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
書房門被輕輕合上之後,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明玄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如炬地凝視著站在麵前的沈從安,神情嚴肅,一字一句道,“沈侯爺,本王明人不說暗話,本王心悅對沈二小姐,這份心意不知侯爺是否知曉?”
沈從安聽到這話,先是微微一怔,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沒想到明玄來侯府竟然隻是說這件事兒?
短暫的驚愕過後,他趕忙回過神來,滿臉堆笑地應道“是、是,小女能夠得到王爺您的青睞,實乃小女前世修來的福分。”說話間,沈從安那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上儘是諂媚討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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