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空曠的荒野上,碎石和皸裂的土塊遍布。
平安村村民們個個有氣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雙手撐地,張著嘴細細地喘著氣。
他們太餓了,要不是一路上運氣不錯,三不五時能尋到一叢野草或一窪水坑,都不曉得還能不能撐到現在。
但無論如何,相較於那些橫死途中,亦或是易子而食的流民們,到目前為止,哪怕村中老幼婦孺瘦的跟個柴火一般,四肢乾瘦,肚大如桶,卻也沒死過一人。
“劈裡啪啦——”
營地內,無數被點燃的柴火堆上正架著一個個豁口醃臢的破陶罐,上罐子內外包漿般裹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黑垢。
這會兒,罐中正煮著村民們沿途撿來的一些草根樹皮,被摻了水後放在火上煮沸。
一股淡淡的苦臭味在營地中飄散開來,聞到的人們卻都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但因著缺水,隻喉間滾動了一下,卡著嗓子發出一聲悶咳。
“咳咳——”
李村長抖著唇湊到竹筒邊,用唇瓣抿了口水潤潤嗓子,這才勉強開腔道
“再過兩山頭就到雲州地界,堅持住。”
話落,便再沒開口。
他太累太餓了,實在提不起勁兒說話,若非身上壓著帶領眾人到雲州的擔子在,人早就趴下了。
旁邊李家三兄弟看老父親神色越發疲憊,擔憂不已,相互對視間,挪了挪位置,擋住外人的視線,將一塊指甲蓋大的風乾牛皮快速塞進老父親嘴裡。
“不……”
李村長來不及拒絕就被大兒子堵住嘴巴。
對方低聲道“爹吃吧,還有。”
他家那頭老牛養了多年,路上還給他們拖了大半行李,最後還是沒留住被殺了給大家夥果腹。
雖說挨家挨戶都給了些散錢,但現在這種情況,哪怕是有銀子沒糧都得死。
那麼一頭牛啊,就湊了十五兩銀子,李大朗兄弟幾個心疼得整日整夜睡不著覺,可沒辦法,他們留不住,倒不如主動開口,還能多就點東西。
那張牛皮,李家托了殺豬的陳家人動手,自己留了一半,剩下也全分了出去。
就這,現在還有不少人惦記著他們家的那點救命糧呢。
“早知……今日,咱……不如學……紹家小子。”
李三朗一句話喘了三次,總算把話說出口。
當初村民們得了牛肉,又挺了一段時間,嘗過甜頭後,便將主意打到紹臨深身上,可這小子寧願將毛驢放生,也不願讓大家嘗上一口,生生把眾人氣得半死。
可那會兒大家都沒啥力氣,就是想追都跑不動,更彆提同那小子乾一架泄泄火了。
哪怕村中人因此排擠他,可人家壓根不吃這套,平日裡就慢悠悠綴在後邊,漫山遍野找食物的時候,也是他頭一個發現吃的,就憑這,就沒人敢給他氣受。
“解氣!”
李三郎羨慕的看著不遠處的一個身影上。
另一邊,陳家落腳點處。
陳開遠夫妻倆倚在一顆巨石上,肩並肩挨在一塊,兩人呆呆的注視著燃燒的火堆,眼中是不住跳躍的火苗。
直到兩人被火光照得眼疼乾澀,這才挪開滿是血絲的雙眼。
許氏張了張口,用細弱的聲線道
“這事兒你得下決定了,究竟是要娘活,還是要她腹中的孩子?”
陳開遠眼皮微顫,卻不願睜開。
那洪氏如今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雖四肢枯瘦如柴,其腹卻大如寒瓜,據嬸娘們說,該是懷了雙子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