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此言一出，自是滿場皆驚。
趙東來瞪大了眼睛，像看白癡一樣看著祁同偉。
祁同偉心下正奇怪，這邊的秘書馬天宇悄悄地湊過來，俯下身子，在祁同偉身側低聲耳語道“祁廳長，這些群體事件都是因為山水集團鬨起來的。”
“咳咳，我知道了，下次早點說。”祁同偉有點臉紅，這也確實怪他一開始沒和高小琴對其顆粒度，但好在他本來就天生一副厚臉皮的脾性，片刻就恢複正常。
“所以，這也不能全怪我們市局啊，您說是不是祁廳長？”趙東來臉皮擠出笑意，但卻反手將了祁同偉一軍。
在座的乾部們都是人精，尤其是趙東來作為京州市公安局的最高領導，對京州市很多情況都門清，他自然是知道祁同偉和山水集團向來不清不楚的。現在看祁同偉為了找自己的麻煩，竟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由得生出幾分譏諷。
這時的馬天宇見形勢不對，馬上接過話茬，要為祁同偉解圍。（馬天宇做的秘書工作，實際位置是省公安廳辦公室主任，因為在新的乾部任用條例裡，廳局級乾部不得配秘書。）
馬天宇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接著祁同偉後半句話繼續對趙東來發難“暫時不說光明峰項目的問題，那畢竟是李達康書記親自抓的，咱們也不好過問，剛才祁廳長也就是給你提個醒讓你好好配合。”
幾句話幫祁同偉解圍後，馬天宇話鋒一轉，指著自己記錄的數據問道，“但是光明區外的治安案件、惡性案件等等各項指標的發生率怎麼都提高了？哦，對，有一條降低了，省廳抽查的群眾滿意度，三十多個派出所滿意度都在60分以下。”
祁同偉向馬天宇投來欣慰地目光，接著就是扭頭質問趙東來，“對啊，請你趙大局長解釋解釋，難道你自行把這些派出所都解散了？”
這回眾人總算是回過味來了，祁廳長就是奔著給趙東來找茬去的，這下京州市的幾個分局局長也不敢吭聲抗辯了，隻留趙東來獨自對抗祁同偉的壓力。
趙東來當然也看出來祁同偉就是在找他的麻煩，但此時當著眾人的麵，也隻能強壓火氣，不敢翻臉。
他深喝了口熱茶，鼻孔中噴出些火氣，這才答道“是這樣，因為光明峰項目是省裡掛了號的工程，所以按省委、市委的要求，我們京州市局抽調了各分局、各派出所很多精乾力量，強化了光明峰片區的維穩和巡邏，這樣確實導致人手有些供應不上。如果……如果省廳願意支援些人手，那就……”
“笑話，讓你當個局長，你就會把難題踢給上級？我要是說有人就有人，那省裡的活彆乾了，全給你趙東來打工去好不好啊？”祁同偉一拍桌子，再不掩飾自己的怒氣。
趙東來也有些火氣，昂著臉硬頂道“廳裡如果隻願意壓指標派任務，動不動揮舞考核大棒，不聽基層的困難，那我也不知道怎麼乾了！缺人就是缺人，我又不會撒豆成兵，我有什麼辦法？廳長要是不滿意，健身房裡有的是沙袋，他們不會頂撞領導。”
“你！有你這麼擔當的嗎？乾個活還拈輕怕重，有好處往前衝，有困難往後縮，你要是這麼乾這個局長，那我找個保安來乾，還能少開點錢，平時還知道給人敬禮呢！”祁同偉這下算是和趙東來撕破臉皮了，難聽的話直接懟臉。
趙東來也不再顧忌，直接指出痛點“那既然廳長這麼說的話，我認。那些光明峰的群訪事件，都是山水集團搞出來的，人家山水集團仗著有廳級乾部罩著，哪拿我趙東來當盤菜過？我是解決不了，廳長要是嫌我乾得不好，那請您出手，把山水集團的問題解決了，給各位同誌開開眼？”
趙東來此話一出，不少中層乾部都低下了頭，不想去觸兩位大佬的黴頭，馬天宇更是第一時間看向祁同偉的腰間，確認一下祁同偉確實沒戴配槍。
出乎眾人意料，預想中的祁同偉惱羞成怒的畫麵並沒有出現，隻見祁同偉淡淡品了口茶，回道“我很理解京州市局的難處，所以在請示過高育良書記之後，因為這些維穩問題，跟山水集團的人溝通過了。我現在代表省廳表個態，漢東省公安廳的態度是，對山水集團下最後通牒，務必解決拆遷過程中的群訪問題，安撫好拆遷群眾！”
趙東來聽到此話皺起了眉頭，完全摸不準祁廳長唱的是哪出戲，難道這世界上，還真有願意割自己的肉，有錢不賺的傻子不成？
見眾人都是一副將信將疑的表情，祁同偉再下猛藥“趙東來，我可是在高書記那裡立下軍令狀了的，京州市局乾不好，你趙東來負責。山水集團不聽勸，我向省委檢討，並且讓山水集團滾出光明峰項目！”
祁同偉此言一出，滿場震驚，很多乾部都十分清楚，祁同偉和山水集團曖昧不清，現在看祁同偉竟然為了光明峰項目，做出這種表態，難道廳長真的轉性了？
趙東來一時啞口無言，他雖然不知道山水集團在光明峰項目投了多少錢，但想來不下百億，現在竟然一句話就要讓他們撤出來，這魄力，確實把趙東來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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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趙局長是舍不得這烏紗帽？還是根本就沒信心保護京州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祁同偉見趙東來不做聲，直接又是一句追問。
“好！就按廳長說的，如果三個月後，整個京州的案發率仍舊再上漲，我引咎辭職！”趙東來一拍桌子，一字一句的把這句話從牙縫中擠出來，“可要是山水集團還在光明峰項目胡作非為，廳長，您怎麼說？”
“各位同誌都是見證人，我辭職，脫警服。”祁同偉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祁廳長，不可，不可啊！”馬天宇驚慌失措，連忙開口阻止，“乾部任免可是大事，怎麼能如此兒戲呢？”
但祁同偉則是擺擺手，製止了馬天宇後麵的話，他這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把趙東來整不會了。
但其實，祁同偉心裡想的是廳局級乾部，你說辭職就辭職啊，組織部又不是我家開的，就算我要辭職，到時候組織部長、高育良、趙立春全都要來勸退我，大不了就坡下驢唄。而且公安這是一條業務線，發展很受限，要是想實現長遠進步，還是得跟李達康學，早早做到一塊區域的黨政主官，下一步才好往上走。
而且他也沒想著真讓趙東來辭職，至少李達康那一關就過不去，他隻希望通過這件事打壓一下趙東來的威望，再把馬天宇派過去當個副局長什麼的，側麵控製京州市公安局，為自己以後的動作方便。
後續，整個會議在詭異的氛圍下，由馬天宇主持，討論了幾個不鹹不淡的問題，就這麼草草散會了。
隻是臨走前，趙東來深深地看了眼祁同偉，而祁同偉則是報之以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你牌太少了，更何況是上級對下級，鬥不過我的。”會議室隻剩下祁同偉一個人，他閉著眼睛，躺在老板椅上，不知在說給誰聽，“趙東來啊，你是個好人，但終究不同路，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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