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梁從省紀委大樓離開,拿著手裡的改革方案,怎麼也沒琢磨出道道來。
按照聞昌才的設想,整個紀委的機構都需要改變彙報渠道。
舊有的彙報層級,還是比較清晰明朗的,新方案一下來,呂梁有點看不懂了。
漢東省紀委主要由這麼幾大塊構成。
機關部分,下轄辦公廳、組織部、宣傳部等等;
業務部分,辦案方向下轄黨風室、監察室、乾部監督室等等;
業務部分,派駐方向下轄綜合派駐組、單獨派駐組等等;
業務部分,巡察方向下轄巡察辦,及各臨時巡察組(和黨委共管)。
以及其他如留置點等事業單位……
原彙報層級,由紀委常務副書記管理機關部分,另一個副書記管理業務部分,下屬的各個常委、委員等各管一攤,最末節的支點是各副廳級的組長或室主任,由下至上層層彙報。
但聞昌才現在瞎扯了一大堆,最後搞了個四不像的方案出來,各個處室之間交叉彙報,但凡有案件,隻要條件允許的,一律采用室、組、地聯合辦案,將不知兵,兵不知將,隊伍都是臨時拉出來,且處長以上直接向聞昌才本人彙報。
不聽招呼的室主任、組長扔到各地市,換一批新血液來到省紀委,各監察室,各組之間的負責人,能換的全換,副書記、常委、委員之間管理的室、組互相調整,而且交叉彙報,摻了不少沙子。
解釋起來很複雜,但總之現在就成了,全單位亂糟糟的,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具體該管哪一攤,最後落實到末端都要去找聞昌才。
這就是聞昌才機構改革的目的,攪亂,然後抓權。
不過呂梁現在顧不得這些東西了。
自從妻子被診斷出肝癌的那一刻起,呂梁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間被無儘的黑暗吞噬,那層厚重的烏雲不僅遮蔽了天空,也籠罩了他的心房。
作為省檢察院派駐的紀檢組長,他在職場上以鐵麵無私、剛正不阿著稱。
麵對腐敗現象,即使是曾經的同事他也一樣嚴格執紀,就算是彆人攻訐他是因為和侯亮平競爭反貪局長失敗在打擊報複老東家,他也從不心慈手軟。
然而,當這份堅韌與果斷麵對至親之人的病痛時,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內心脆弱又無助,最終自己的公正嚴明,隻剩一聲歎息。
人生走到這一步,還是得靠體製內的關係網,這個呂梁曾經非常不屑的東西。
可悲又可憐。
呂梁的妻子也沒辦法。
她深知呂梁肩上責任的重大,以及他工作性質的特殊性,她不願意讓自己的病情成為呂梁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所以,在可能治愈的時間段,她選擇了沉默與隱忍,聽信自己的故鄉親戚,讓所謂的“老中醫”開了一些偏方,自己熬著喝,喝著喝著,那老中醫自己得肝癌死了,這一來二去,就把病情耽誤了。
直到病情惡化到無法再隱瞞的地步,呂梁親眼看到妻子的腹積水,她才在呂梁的堅持下,含淚踏進了醫院的大門。
複檢的結果如同當頭一棒,將呂梁心中的希望擊得粉碎。
肝癌,這個最常見的癌症之一,已經悄無聲息地侵蝕了妻子的身體,而且已至中晚期。
漢東省立醫院的醫生告知,唯一的希望就是進行肝臟移植手術,但合適的肝源卻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滴水,難以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