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怎麼不報警呢?"陸寒無力的說道。
"報警了,嗬嗬,哈哈哈哈哈哈……然後呢?我那個一向懦弱的母親難得爆發出勇氣,打得我隻剩下一口氣,錯的反而成了我,反而是我一定要破壞這個和諧的家庭。我隻能承認我是誣告,讓他們把那兩個惡魔放出來,要不然我就餓死。"
黑發女孩說到這裡,先是大笑,再慢慢轉為痛哭,她隻能用這種竭儘全力的嘶吼來指責苦難的命運。
陸寒也說不出來什麼話了,隻能遞過去手紙。
當一個人悲慘到一定份上,其他人所有的同情都像是風涼話。
女孩的命運從出生就開始注定了,如果她不離開原生家庭,那麼最後的命運也就是在合適的年紀被父母賣給出錢最高的人,然後隻能在絕望中認命,守著田地重複自己母親的一生。
"其實……這個世界上誰又不是出來賣的婊子。隻不過有的人賣的是肉體,有的人賣的是尊嚴罷了。"陸寒隻能竭儘全力讓自己不去想更深一層的問題,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讓黑發女孩吃頓飽飯,最後再回到那個蟑螂窩一樣的家裡。
陸寒開著車,行駛在京州繁華地段,夜間的霓虹燈照在陸寒黑色的車漆上,反射出多彩的光。
這繁華每個人都能看到,但卻不是屬於每個人。
黑發女孩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她知道陸寒也不算什麼壞人,深吸口氣,還給陸寒輕輕說了一聲"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看問題也有些片麵,每個人都值得尊重,今天謝謝你給我提個醒,一會兒想吃什麼隨便點,吃完飯再給你買點生活用品。"陸寒說道,"對了,你這次幫忙,本來說給你男朋友的錢,我會跟上級申請從裡麵拿一部分給你,你自己存好了,以後這才是你生活的底氣。等你……等你賺夠了錢,離開京州,離開漢東省,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好好開始自己的人生吧。"
黑發女孩聽到陸寒這麼說,一時間還有些驚訝。
在煉獄掙紮這麼久,竟然第一次遇到了一個,真的算好人的男人。
她有些感動,甚至動了一些言情劇裡的念頭。
但是片刻後黑發女孩就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和對方差距太遠,本來就不應該去想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既然不能有結果,她乾脆就鼓起勇氣,趁著陸寒不注意,猛的用自己的嘴在陸寒的側臉上輕啄了一下。
陸寒下意識想趕緊用手擦掉,但是他的道德基準太高,不想讓彆人難堪,抬起的右手又放下來。
等吃完飯,買完東西,陸寒開車七扭八鑽給黑發女孩送回了棚戶區。
看著黑發女孩那依依不舍的眼神,陸寒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
他知道不應該給這個悲慘的女性留下任何念想,終於還是硬了下心腸,一腳油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路上,陸寒打開車窗,任由冷風吹散了自己的發絲。
其實陸寒又何嘗不是這個年代年輕的祁同偉呢?
隻不過他要比祁同偉的命運好一點,在即將一蹶不振的時候,被祁同偉從泥潭中拉了出來,所以他心甘情願的為祁同偉賣命,上刀山下火海。
但是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陸寒也對一些事物有了自己更深的思考。
這女孩的悲劇,也許在此時此刻又在另一個地方上演。
陸寒在內心中是將祁同偉當成神一樣尊敬的,可是他現在心裡也在打鼓。
趙立春之前,趙立春,再到現在的沙瑞金。
那麼多年,這片土地上換了一個又一個的主人,不管之前說的多麼冠冕堂皇,到最後還是老樣子,一成不變。
痛苦的人依然在痛苦,區彆隻是新的食利者取代了舊的食利者。
他們仍然沒有往真正的底層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