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抱著自己，握著她的手，目光欣賞教她學書法，學畫畫開始，恩情就遠遠大於孽緣了。
一邊是曾經愛情受到的苦，一邊是十多年受到了老頭恩惠。
薑亢宗歎了口氣，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不是嗎？
她在媽媽摔下山那年算計了老頭，如今也被老頭算計，冥冥之中的命運就像一個莫比烏斯環，首尾連接，因果相通。
當然，心中的鬱結自然也要解開。
明知老頭的答案，卻還想等待老頭的態度，時隔三年，他悔了沒？
電話接通那一秒，老頭喜悅的聲音響起“嗬，這是又想起我這個老頭了，乾嘛給我打電話？”
“師父，我和時默見麵了。”當她的聲音穿透電波，老頭的喜悅戛然而止。
薑亢宗繼續問“師父，您當初跟我說，是因為時默跟了白淑阿姨才跟您鬨掰，還說是為了我才鬨掰，可時默告訴我，你們鬨掰是因為一封信，對嗎？”
時海生啞口無言。
那封埋在歲月長河，早已被時海生遺忘的信再次被提起，他就像被捏住命運後頸的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段。
如今的他日漸蒼老，與妻子離婚後，他又有過許多情人。
她們年輕貌美，她們慕名而來，她們都想成為他的繆斯，把他當成了鍍金跳板。
他曾為一位貧苦而虛榮的女孩寫過高等藝術學府的舉薦信，他也曾用金錢改變了一個又一個女孩的人生。他樂於做這樣的伯樂，看女孩們仰慕他的神情。
可孤獨的夜晚何嘗沒有想起過驕傲美麗的前妻，想起被他弄丟的兒子，他後悔嗎？
有悔亦無悔。
後悔當初不該一次次欺騙妻子，摔碎了她所有自尊，弄得相看兩厭；後悔不應該那麼算計兒子，讓他陷入四下無人可依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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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有一次作為華國畫家拜訪英格蘭時，曾與喬治見過一麵，那時的喬治是英格蘭的外交官，喬治告訴他時默在三年前飯桌上為了他放棄白淑的事情。
無論是他，還是白淑，都沒有做好為人父母，到最後，反而是喬治這名繼父還時不時主動與時默聯係，開解他在家人這裡受過的心傷。
原來兒子從來沒有背叛過他，兒子和喬治會有聯係，全是這位繼父主動的。
後悔嗎？悔啊。
越老就越掛念親情，想翻出兒子小時候的照片看看，卻沒有找到一張合照，還要從網上下載照片。
他曾看著電腦屏幕上兒子領獎的視頻哭泣，可又有什麼用。
他為何又不悔，因為在藝術這條道路上偏執行走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人生隻有一次。
他要追尋自由，勢必會丟掉桎梏。
再來一次的人生裡，他依舊會為了環球旅行和采風，放棄陪伴兒子長大，他依舊會為了靈感，選擇整片森林，忽略相守的妻子，他依舊會為了更有情誼的愛徒，放棄不可控的兒子。
他早就學會在人生裡一步步利己，利己已經成為了深入骨髓的習慣。
“嗯，那封信是我寫的。”時海生的語氣比他自己想的還要冷靜。
“小薑，師父也是俗人，師父也有私心，師父也會犯錯，你明白嗎？但人會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失去小默，現在又讓你寒心，這就是師父的報應。”
“過幾天我會回國，如果你有什麼不滿，可以對師父發泄，要是你還有小默聯係方式，也可以喊上他。咱們仨將所有事情聊開，該說的該做的該罵的，都會有一個了結的。”
“再等師父幾天，好嗎？”時海生語氣慈愛。
薑亢宗說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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