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愚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一輪月亮遙遙的掛在天邊,她動作生疏的收拾出院子裡的一間側屋,再出來時,就看到季青青安安靜靜的站在院子樹下的黑影裡,仰著頭看著月亮,身上卻沒被灑上一點亮光。
李若愚肩膀處的傷口又隱隱作痛,看著他難得沒纏上來,鬆了一口氣。
“你就睡這吧,沒我允許不許進主屋。”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徑直走進了自己的屋子,並牢牢關上了房門。
聽到外麵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一會又歸於平靜後,李若愚才將衣衫褪去,把滲出血的紗布解開。
傷口看著一片血肉模糊,她倒是沒覺得太痛,像是已經疼麻了。
她拿出常備著的藥物,熟練地重新包紮了下傷口,又換了套乾淨的衣物,盤腿在床邊的小蒲墊上打坐。
自從她一連突破至煉氣四層後,已經有兩年多感覺不到突破的瓶頸了。
邁入煉氣五層就相當於完成煉氣初期到煉氣中期的轉變,想要在大比裡更穩妥的拿到前十,突破這個門檻對她而言相當重要。
她儘力摒除雜念,專心打坐,可又是三個時辰過去,她丹田內依舊毫無反應。
上輩子在築基之前,她從未感受過連瓶頸都摸不到的感覺,這次倒是終於明白了連門檻都摸不到是什麼感覺。
她睜開雙眼,吐出一口鬱氣,依舊維持著打坐的姿勢,沉默地盤腿坐著。
是因為她氣旋比普通人大的原因嗎?可她記得葉隱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啊……
“梧桐,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輕聲呢喃,眉間有些疲憊。
梧桐樹正專心打坐,聽到這個她問了幾百遍的問題,知道她不是想聽它說什麼,隻是沒人傾訴疑惑罷了,沒理會她。
夜間的無相山一片安靜,李若愚又閉上眼睛調動靈力將傷口恢複了個七七八八,隨後起身,從窗戶翻了出去,施展輕功熟練的躍向她的秘密基地。
那是一棵隱藏在樹林裡的古樹,它盤曲的枝乾剛好長成了一個小窩的樣子,李若愚在修煉遇到阻礙或者隻是想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就會來這裡。
在這裡誰也找不到她,這是獨屬於她的一小片安靜天地。
她輕車熟路的爬到那塊被完全遮擋的區域,一個翻身就乾脆利落的落進了小窩裡。
小窩因為常年不見光的原因,總是散著涼氣的,卻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潮濕。
她像往常一樣雙手疊在後腦勺躺下,卻觸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硬物。
!
她迅速翻身爬起來,身體緊繃著聽著周圍的動靜。
安靜,依舊是熟悉的安靜。
她的神識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對,她拿出照明符點亮,在她的小窩裡看到了一個不屬於她的小盒子。
盒子上沒有鎖,就那樣大剌剌的被放在那裡,像是被人刻意擺出來的誘餌。
李若愚……
不是,誰會上那麼明顯的當啊。
她明白這地方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小天地,雖難過卻也不敢再留戀,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到了梧桐樹慌忙的開了口。
“哎哎哎彆走,臥槽,這盒子怎麼看著那麼眼熟,怎麼看著像我的小花盆!”
?
“你的小花盆?這個盒子?”
聽到她的質疑,梧桐樹冷哼一聲。
“這就要問李絳月那女人為什麼要把我種盒子裡了,哎呀彆管,你把照明符拿近點我看看!”
聽到媽媽的名字,李若愚卻莫名想起了在無相鎮看到的那個女人。
她心跳巨震,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照明符靠近那個隱藏在黑暗裡的小盒子,隨著光源靠近,盒子也慢慢顯現出真容。
是個很眼熟的小盒子,是她在奉天宗那次宗門大比贏下第一時的獎勵之一。
那時的盒子裡裝的是一顆很珍貴的丹藥,現在讓她想是什麼,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但是在看到這個盒子的那一刻,上輩子的記憶潮水般湧入她腦海。
那時的雲泊月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已經到了煉氣三層了,是奉天宗裡人人見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大師姐”的人物。
她雖然年紀小,入宗門時間卻也早,又是宗主唯二的徒弟,在宗門裡的地位算得上無可撼動。
那年宗門大比時,葉隱還處於廢柴狀態,在奉天宗裡隻是一個無人聽說的外門弟子,宗門裡比較有名氣的就是她和她大師兄,還有跟她大師兄齊名的喬吉,兩人一個用劍一個用刀,皆是颯爽無匹。
那時的離霜還未露出真容,也還沒有與她“並蒂雙蓮”的稱呼。
那次宗門大比算的上她作為雲泊月的日子裡最得意的一段時光,那時的她銳氣的如同剛開鋒的寶劍,帶著她的本命靈劍火凰劍,硬是在一群煉氣三四層的修士中殺出一條路,殺到了風雲榜第一的位置。
那時的她還沒有“葉隱的那個前未婚妻”“跟離霜長相上平分秋色的人”這些稱呼,離被稱為“魔女”更是還不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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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雲泊月是奉天宗最銳的一把劍,是展露鋒芒的雲家鳳凰,是所有年輕弟子向往的目標。
那時候奉天宗流行一句話,叫做“好好修煉,你就是下一個雲泊月”。
她贏下了第一後,把得來的獎勵全都給了李絳月,那時她驕傲的仰著頭,對她說。
“李絳月,你等著吧,你的福氣還在後麵呢!我雲泊月以後一定會殺出大陸,成為神中之神,登上仙頂之頂!”
李若愚不自覺捧起了那個盒子,臉上晶瑩簌簌落下,嘴角卻扯出一個百味雜陳的笑。
她一步步謹慎的走著,卻忘記了,她不知何時丟掉了她作為雲泊月時的銳氣。
她可是要成為神中之神,登上仙頂之頂的人。
她捧著盒子又哭又笑,一時間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穩重,有那麼一瞬間,她像是又回到了做為雲泊月時自由自在的日子。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為未發生的事焦慮,也不為過去的事煩心。
這是她媽媽告訴她的話,她以為一直記在心裡,卻不知何時已經很久未曾想起。
她抹了把眼淚,打開盒子,卻隻看到一個小紙條。
紙條上是熟悉的字跡,上麵寫著一個無理的要求。
“彆忘了把我的福氣給我。”
李若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角眼淚滑落,隱約像是又看到李絳月的樣子。
她慣常是無賴又瀟灑的,最怕麻煩,一張嘴裡沒什麼真心話,平常拎著把劍到處閒遊,對李若愚的大部分時間都不太像一個大眾眼裡的母親。
她父親常說,
“看她眉眼一挑,就知道她心裡算盤又不知道打哪去了。”
果然是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