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往他身上靠,哭得更大聲,“言言騙人。”
平時總是笑著的白潤小臉,此時卻是滿臉淚痕,鼻頭通紅。
衛少兒想抱他,卻被他推開。
“阿母,高興。”
我舅舅走了,阿母為什麼高興?
衛少兒在床前有點無措,霍彥忍住衝她翻白眼的衝動,好了好了,你老一開口,哭成這樣,我好不容易哄好的。
衛少兒依舊無措。
霍彥在心裡歎氣,最後隻得緩緩拍著霍去病的脊背,將他的臉捧了起來,像霍去病平時哭時輕輕蹭了一下,希望可以如以往一樣安撫一下他的情緒。
霍去病果然哭聲漸停,不再哭了。
霍彥又蹭了一下他的臉頰,才伸出手胡亂給他抹眼淚。
“丟了可以找,我跟病病長大了一起找。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
霍彥說完後,咽下了因為太小口舌發育不完全產生的口水。
他說了這麼一大句長句,衛少兒不由得眼都瞪直了。
阿言,這個年紀,這個話,是正常的嗎。
霍彥現在很煩,尤其衛少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記憶。
“阿母。”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衛少兒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全是喜悅的光芒,她近乎喜極而泣,“阿言,我的兒,你這嘴皮子這麼利索,是神童啊!”
她說完,未等霍彥回答,就跑出去了,顯然是打算跟衛媼她們聊天去了。
霍彥望著她的背影,突然之間沒氣了。
他不該對阿母的粗神經表示出懷疑的。
阿母挺可愛的。
霍去病也好奇的看著衛少兒出門,他徹底不哭了,與霍彥緊緊挨在一起,把小臉放在霍彥肩頭,他沙啞著噪音,每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
可和他朝夕相處的霍彥全能聽出來。
阿言,那個進宮遠不遠,一個人走那麼遠,會不會害怕?我們可以找到嗎?我們要長得很大很大嗎?
霍彥聞言垂下眼瞼,他沒有辦法回答。
可眼淚又無聲的掉下來,心空蕩蕩的,像缺了一塊,但他搞不清楚這是什麼,隻知道自己回答不了病病,因為自己也想哭。
所以他更加用力的回抱了霍去病,低頭在他脖頸處留下了自己的眼淚。
他也不知道他們要走多久,才能從私生子登堂入室,他也不知道姨母和舅舅是不是平安,是不是害怕。
他更不知道要長多大才能重見一麵。
他隻能回答。
“一直走一直走,一直找一直找。”
霍去病任由他在自己頸邊哭,他依舊是那個霍彥最喜歡的聰明的倔小孩,伸長了手,勾住霍彥的小指。
“言言,一起,勾勾。”
霍彥如同以前一樣跟他小指交纏,拉了勾。
“好。”
他如第一次忽悠霍去病跟他拉勾一樣,笑著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們倆個,一起找。
自從立下了見衛子夫他們的目標,霍彥比以前沉默很多。
當然,除了霍去病,沒人能看得出來。
因為平時霍彥也很少說話。
在霍彥心裡已經想了百八十種“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的凶殘手段時,衛青回來了。
隻能說,好在衛青回來了。
衛青是在第三天傍晚回的,他剛進門就見到了等在門口的家人,他下意識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簡要說了些昨晚的過程與當今天子對他和衛子夫的安排。
天子留下了衛子夫,要他往建章當差。2
衛家眾人頓時臉上都露出了喜意。
見了旁人的喜意,衛青沉默了半晌,他在想被當作禮物送予天子,入了宮闈,三姊會否艱難。
但為防止其他人也想東想西,惴惴不安,他勉強褪下擔憂,也作出喜意,輕笑起來,附和道,“三姊是有大造化的。”
衛青正與眾人說些閒語,兩顆小炮彈便直直往他爬過來,奶聲奶氣的喚舅舅。
他的笑不由更真實了點,張開雙臂,挨個抱抱。
“乖孩子。舅舅回來了。”
吃完晚飯後,衛少兒依舊裝扮整齊,準備出門,她最近忙著與上次來平陽候府做客的陳掌3私會,依著習慣將兩個孩子托給閒下來的衛青。
衛青應了,摟著兩個自回家就一直黏著他的紅腫著眼睛的外甥,哄著他們上床睡覺。
兩個小孩乖乖閉上了眼睛,他滿意的離開,卻在離開時被兩道相同的力量扯住了衣袖。
兩雙跟他很像的杏眼巴巴的瞧著他,眼中都含著水汽。
“舅舅!”
先開口的是霍去病,他一開口眼淚就落了下來。
霍彥也哭了起來,他哭得無聲,眼淚卻流了一臉,他緊緊地抓著衛青的手,帶著哭腔,輕問,“走?”
衛青心都癱軟了,抱著他的兩個外甥,少年的臉上全是難言的溫柔,輕輕搖頭。
“不走,舅舅不會離開,舅舅說過了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的。”他頓了頓,擼了擼兩個外甥的毛腦袋,“姨母是去享福了,以後不會餓肚子,被貴人打罵了。”
真幼崽霍去病嗯嗯點頭,咧開嘴衝他笑了。
假幼崽霍彥低下了頭,心中犯起了嘀咕。
姨母是留在宮中了,以他們家的身份,姨母哪裡是去享福,怎麼可能受人重視,人人可欺才是常態。
他悄悄地握緊拳頭。
造反?他太小了,等他長大,漢武帝已經大權獨攪,挑戰一個坐擁百萬兵甲的皇帝,造他的反就是等死,而且還連累家人,肯定不行的。
霍彥低垂的眼眸滿是深色,那就隻剩當官一條路了。
他要有權,要很有很有權,姨母才不會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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