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四月初一,宜掃安葬,入殮,移柩,破土,遷墳。
今天是爺爺下葬的日子。
淩晨時分,雞鳴三更,天色將明未明,我們已經在靈堂準備。
按我們這裡的習俗,出殯不等天破曉,當第一縷陽光照下,棺槨就得入土。
人生大事,無非生喪嫁娶。
這麼重要的日子,要是其他人家,早已人聲鼎沸,熱鬨萬分,大家同心戮力,互相幫襯。
可輪到我家,卻冷冷清清。
我看著大門的方向,默默等待著起棺的時辰,同時也想看看,是否會有人來送爺爺最後一程。
可等到雞鳴四更,外麵仍舊沒什麼動靜。
我知道,今兒送爺爺歸塵的,就隻有我這個親孫子了。
我披麻戴孝,捧起爺爺的靈位,遞給白娘娘。
白娘娘正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見我伸手,低頭一看,眉頭微蹙。
“乾嘛?”
我將靈位往她懷裡一塞“捧好。”
白娘娘後退兩步,雙手藏在身後,滿臉拒絕“彆遞給我!”
我瞪了她一眼,訓斥道“彆鬨,今天耽誤不得。”
白娘娘氣得張牙舞爪,想跟我乾上一架。
她指著爺爺的牌位,一臉難以置信“先前讓我裝模作樣,給他下跪也就算了,現在你還想讓我給他捧靈?想都彆想!”
我冷著臉說“身為孫媳婦兒,給爺爺捧靈怎麼了?要不是我空不出手,這事兒還輪不到你呢。”
真要輪起來,身為長子長孫,我來捧靈才最恰當。
可誰讓家裡能出力的就我跟這傻娘兒們呢。
至於女屍,我根本沒想過她。
不僅不合適,她還得留在家裡以防不測。
白娘娘抵死不願乾。
反正這事兒跟她沒關係,她才不管耽誤不耽誤呢。
我氣得想狠狠收拾她一頓,試著爺爺的棺材說“那要不你來抬棺?”
白娘娘瞥了棺材一眼,嘴裡嘀嘀咕咕怒罵一同,不情不願的接過靈位。
她也不規規矩矩的捧,跟拿塊普通木頭似的,眼裡看不到任何恭敬。
雖然她被剝皮,是因為有人在背後算計,可動手的還是我爺爺。
哪怕誤會解除,頂多沒了仇恨,可她心裡對爺爺仍舊抱著很大意見。
現在她之所以願意捧靈,完全是因為不想給爺爺抬棺。
我也不多說什麼,轉身抬起棺材,跟著白娘娘往外走。
眼瞅著要踏出家門,我吆喝一聲,掏出斜掛在側身的紙錢就往天上撒。
前腳剛跨過門檻,白娘娘卻站著不動了。
我出聲催促道“走啊。”
白娘娘回頭瞥了我一眼,默默側開身子。
薄薄的暮色中,大門外,站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老太婆,銀灰的頭發整整齊齊疏攏一塊兒,用頭巾捆著,佝僂的身子上套著一件繡花斜襟,腳上同樣踩著繡花鞋。
她臉上皺紋交錯,眼睛都快睜不開,身上散發著滿身的腐朽氣,看起來隨時都會咽氣,僅靠一根老木杖撐著。
見到我的瞬間,我看到老太婆的眼睛猛地睜開,渾濁的眼裡滿是打量。
我心裡暗暗生出警惕,問道“你是?”
老太婆嗬嗬一笑,嘴角咧出一個笑容“我是老陳頭的老朋友,聽說他今天出殯,我來送他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