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下時,摸到保險箱,釣魚佬就知道事情估計不容樂觀,這會看清了保險箱的樣貌,心情瞬間沉到了穀底。
在場的人類同時沉默下來,氣氛很冷,但盲魚卻很高興,無數次從水中躍起又墜落,濺起一朵朵小水花,嘴裡不停說“太好啦太好啦,水水終於得救了!”
她好像並不知道人和魚是不一樣的,在水下是不能呼吸的。
盲魚高興地說“真是不枉我每天都給水水抓食物從保險櫃的縫隙裡塞進去啊。”
“是啊,謝謝你啊小魚。”另外一道小女孩的聲音從保險櫃中響起,她的聲音很沉靜,很早熟。
釣魚佬們嚇了一跳,但大概也猜到了保險櫃裡究竟是什麼。
祁故和慕星辰一起搭手,五個人合力將保險櫃拉到了岸上,鎖已經被鐵鏽侵蝕得厲害,祁故乾脆用紫金葫蘆對著鎖扣砸。
那葫蘆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砸了好幾下也沒出現一點損傷痕跡,還真將鎖砸了下來。
保險櫃被打開,裡麵是一具小小的,滿是損傷的白骨,還有許多泥螺,魚骨和淤泥。
水水蒼白的魂魄蜷縮在白骨旁,她眼眶裡是空的,什麼也看不見,但隱約感受到自己身處的環境好像正在變得溫暖。
“小魚?”水水試探著問。
“我在。”盲魚跳進她懷裡。
“你長大了好多啊,以後該叫你大魚了。”水水認真地撫摸著懷裡的盲魚,說。
“水水都沒有怎麼長大啊,是因為我找到的食物太少了嗎?”盲魚看著她的瘦小的模樣,顯得失落。
“不是你的錯,我長不大了……”水水像是終於放心了一樣,對盲魚說,“因為我已經死了。”
“為什麼會死?我不是每天都給你食物嗎?”盲魚這才注意到箱子裡屬於人類的白骨,不可置信地抬起魚腦袋看水水。
“那是因為我不是魚啊,我在水裡太久了,是會死的。”水水說。
她先前一直沒有告訴盲魚自己已經死了,就是怕它會傷心。
畢竟它已經很努力地想要養活她這個主人了。
沒記錯的話,她死那年,盲魚還隻有一根手指那麼小,那麼小的一條小魚,需要多努力,才能叼住那麼多個泥螺,一個個塞進保險箱的縫隙裡啊。
【啊啊啊啊啊該死的明明另有其人!】
【怎麼會這樣的嗚嗚嗚,明明小魚已經那麼努力了!】
……
許多年前,一個蟬鳴陣陣,香樟氣味濃鬱的盛夏。
高大的香樟樹樹蔭灑在老式居民樓二樓的窗台上,那裡放著一個粗糙的花瓶,瓶裡遊著一尾銀色的小魚。
“真造孽啊,那家人又開始打小孩了。”
“可不是嘛,那小孩是那女人跑了後跟野男人生的,現在見老公有錢了,她又死皮賴臉跑回來。這男人還是蠻深情哦,居然也還要她,隻是這小孩運氣就不好了……”
“男的看她就跟看個天天在自己眼前晃的綠帽子似的,心情能好嗎?”
“聽說那野男人也不是個好東西,卷走了女人的錢,所以女人才對女兒這麼壞的。”
……
小魚在水裡遊曳,聽見開門聲。
臉上帶著擦傷的水水進來,它小聲又急切地問“他們又打你了嗎?”
“嗯。”水水平靜地說,像是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切。甚至沒有表達自己的情緒,隻從一旁的魚飼料中摸出花花綠綠的幾顆,灑在水麵上。
“好吃。”小魚聞著味跳起來接食,一邊吃一邊說,“給我你的眼睛吧,隻要你把眼睛給我,我就帶你去彆的地方,在那裡,再也不會有人打你了。”
水水垂著長長的眼睫,看著它。
她知道這條會說話的怪魚隻是想騙走她的眼睛,手段也著實不夠高明,但,它願意關心她,哪怕隻是逢場作戲。
“再等等吧,說不定明天他們就會對我好了。”水水隨口應付一句,又說,“你一整天待在這,不覺得無聊嗎?”
“無聊啊,可是我沒有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待在哪裡都是一片黑。”
“也是。”
“你不是上學了嗎,上學好玩嗎?”
“還行吧,書上有些成語故事挺好玩的。”水水說。
小魚魚鰭立起來,有點激動“那你給我講一個吧,我也想聽聽。”
水水想到了今天剛學的葉公好龍,但考慮到小魚是條魚,而且也沒有眼睛,要對它形容一條龍的長相,著實是太難了。
“那我就給你說個葉公好魚的故事吧。”水水這樣說。
……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魚漸漸很少催促水水用眼睛和自己交換一個平安的去處了。
因為水水有幾次從樓下上來時,甚至整個人都是腫脹的,臉頰青一塊紫一塊,嘴角帶著血跡,走路一瘸一拐……小魚當然看不見,但也能從她沉重的不同以往的腳步聲中聽出不對勁。
小魚以前每次聽到水水挨打,都會有點小開心。
——這意味著距離它拿到眼睛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