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這一刻。
明知虛妄但仍舊堅持的希冀像是被從河水裡撈出來放在泥地上的魚,被太陽曬得鱗片乾燥,奄奄一息。
“姝姝,我的姝姝……我的女兒……”馬母崩潰地用雙手捂住臉頰,淚花控製不住從她的指縫中流出來,滴落在大紅色的外套上,染出一個個深紅的點。
其他桌的賓客詫異地看著這一幕,奇怪她為何忽然這樣,想著就算是感慨女兒出嫁,也不至於激動成這樣吧。
“沒事沒事,她就是一時間情緒上頭……”苗玥對著那些好奇的視線解釋。
藺寒枝則說“我們換個地方說吧,這裡實在是不太方便。”
新人最先敬的就是主桌,因此即便這會主桌上有幾個人暫時離席,也不會引起什麼問題。
祁故藺寒枝帶著馬家二老離開了席位,來到隔壁一間空包廂中。
馬父摟著不停抽噎的妻子,臉上也是老淚縱橫,“祁大師,那真的不是我們的姝姝嗎?可是她的一些習慣和姝姝一樣啊……”
當初馬姝剛回到家,他與妻子其實就已經發現了馬姝與從前不同的一些點,比如馬姝差點錯穿馬母的拖鞋,又比如回家後,第一件做的事不是先將行李箱的輪子擦拭乾淨,而是直接拖著沾染了汙泥的箱子在乾淨的瓷磚地麵上滑行。
這是從前有輕微潔癖的馬姝從來不會做出來的事情。
一開始,馬家父母隻以為女兒是經曆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難題,所以才對現下的一切表現得心不在焉,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個女兒處處都不一樣了。
若不是容貌一模一樣,他們簡直要懷疑女兒是被什麼人給替身了。
但每次就在他們懷疑達到巔峰的時刻,馬姝又會適時地表露出一些從小到大的習慣,近乎刻意地用這種方式表達著“我還是馬姝,我還是你們的女兒”。
白鈺像是一個惡劣的飼養者,見到寵物快要餓死,就喂一點足夠維持生命的食物,等到下一次寵物奄奄一息時,再次投喂。
每次馬家父母想要報警時,都因為那點“飼料”再次按捺下來。
甚至時間久了,他們開始懷疑是否自己的記憶出錯,又或者,孩子長大了本就是會變得,自從馬姝上了大學後,他們與她的接觸時間本來就隻有寒暑假而已……或者她隻是改變了從前的習慣呢。
馬母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很快又有新的滴落下來,她說“我看著她,有時候覺得她就是我的姝姝,有時候又覺得她陌生得可怕。她有時候望著我,眼神和姝姝一模一樣,但有時候眼神陌生的可怕,看著我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祁故將餐桌上的紙巾遞給他們。
藺寒枝主動道“你們先冷靜一點,冷靜下來我們會告訴你們馬姝的具體情況。”
馬母愣住,眼眸緩慢亮起“你,你的意思是說姝姝還活著?對不對?!”
馬父也錯愕地抬起頭,雙手不停地反複摩擦掌心“真的嗎?”
祁故上前一步“我在過來的車上得知馬姝的情況,問她的室友要了八字替她算過一卦,卦象顯示她處於生死之間,魂魄離體。”
而在見到馬家父母後,他看清了“馬姝”身上的絲線,有黑有紅,黑色代表著白鈺與馬家父母間的恩怨,紅色代表著馬姝與父母的血緣親情。
所以祁故猜測,馬姝的魂魄還未消散,仍舊在自己的身體裡,隻是無法主導自己的身體,而馬家父母見到的那些熟悉習慣,是白鈺故意為之的偶爾放權,讓馬姝短暫主導身體,令馬家父母產生錯覺。
馬家父母聽完後,都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但很快,馬母的神色又困惑起來“可……可是白鈺若是真那麼瘋癲,為什麼還會留下我女兒的性命,她是不是還有什麼陰謀在等著我們。”
祁故垂眸,片刻後答“她樂於看到痛苦,創造痛苦。”
白鈺有的是辦法殺死一抹魂魄,但那樣就太過於無趣了。所以她留下了馬姝的魂魄,讓她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看著自己與一個陌生人快速定情又進入婚姻,也看著雙親因為自己的轉變而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