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著自己的腦門兒,當時是真傻真單純哪,經曆那麼多還啥都信呢!
至於成安泰父子倆害我的動機,很簡單,就是不想讓我考好唄。我當時的成績有目共睹,而成辛霖就比較一般,理科普通班,高考發揮好的話勉強上個一本。他對我的嫉恨從小就積攢起來了,心眼也小,見不得我比他強,費儘心思害我少考一門,哪怕我複讀再考呢,也不要跟我同一屆,他隻要保證這一年裡家裡人所有的關注點都在他身上,在他看來,隻要他順利考上大學,無論我複讀考多好,他始終壓我一頭…
嘁,什麼玩意兒,天天就想著壓我一頭,壓什麼了他?個兒頭嗎?那不應該的麼,他一大男人再沒我長得高,他也彆活了~我翻了個白眼兒,全是對成辛霖的鄙夷。成安泰父子倆安排這麼一出,無非就是覺得我必須複讀唄。當時很多人不也這麼想?我的父母,老師…
可誰說少考一門就一定要複讀的?
彆說他們,我自己都沒想到我能考那麼好…
高考成績出來的前一晚,孟老師激動的給藺女士打電話,記得那時候學校方麵是比考生早知道成績的;分數線早幾天就出來了,我的高考成績,在沒有考英語的情況下,超了一本線十五分,在學校文科過一本線不到百分之五的情況下,我依舊名列前茅~藺女士高興的抱著我轉了三圈,她說:“藺藺!就你這成績,複讀一年,明年絕對是狀元!”就連孟老師也說,我要是考了英語,正常發揮,狀元指不定就是我。
所有人在知道我成績的那一刻,都在想:要是我考了英語得多牛逼!也在想:這要是複讀一年不得更牛逼!可沒有一個人在想,要是我不複讀呢?除了我自己…
我在床上打了個滾兒,覺得冥冥之中也是有些定數在的,就像成安泰父子絞儘腦汁搞砸我這一年的高考,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我三科的成績比成辛霖四科還高,更沒想到我沒複讀的打算,直接報了大學。
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有多想逃離這個家。
藺青梅知道後對我大發雷霆,就連成興民也勸了我一次:反正不要學費,你再複讀一年唄。就彆提我的老師們,挨個組團上我們家勸,年級主任來了,副校長來了,最後校長都來了,隻有一個目的,勸我複讀,他們每個人都無比的相信,我再複讀一年,絕對能考出不可估量的成績!他們甚至在幻想,到了明年這個時候,這個小縣城會出一個高考文科狀元,學校也會一洗“文科不行”的“冤屈”,教過我的老師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我不複讀這件事在他們眼裡仿佛是不可逆的大錯,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來我們家勸我,我也是那時候知道,原來我們家有這麼多我認識的親戚~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勸我複讀的,也有勸藺青梅讓她尊重我的想法,不過都被藺青梅有禮貌的懟了回去,在她看來,那些都是不想我們家好的小人…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校長第三次登門,不過這次不是來勸我複讀的,他帶來了一個還不錯的好消息:省內一所重點政法大學在知道我的情況後,主動提出隻要我報考,無論什麼專業,一定錄取。按照這所大學往年的錄取情況,我離最低標準還差個一二十分,不過校方表示,這都不是問題,他們已經通過校長了解過我的平時成績,完全符合他們破格錄取的標準。在我和他們一直僵持的情況下,這無非是最好的一種選擇,藺女士他們默認同意。我也很感謝校長,他知道我是真的不想複讀,對名利也不在乎,所以也努力幫我往更好的地方走。何況我自己知道,這次成績也有超常發揮的地方,就我那數學成績,平常120+都不錯了,高考竟然130+,我數學不算有天賦,再複讀一年也不會好到哪去…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躺在床上,現在是分析出了成安泰父子對我做的事,不曉得他們知道我被政法大學錄取的時候,有沒有捶胸頓足。
那時候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我身上,平時親近不親近的都得來我家逛一趟跟我說兩句話才算完。沒人在乎成辛霖考了多少分,能報什麼學校。我挑挑眉,怪不得成辛霖對我的恨隻增不減,事情沒按照他預想的狀況發展,反被我奪走了所有關注,不被氣死才怪~這麼想想,心裡有點痛快怎麼回事,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他成績沒上一本線,二本的選擇倒不少,本來他可以向專業的報考老師尋求幫助做一下參考,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氣到了,他自己合計著報了學校。結果那麼多選擇,他要麼報高了,要麼報低了,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還沒一個同意調劑的,最後落選落選再落選,被一所外省三本醫學院的中外合資專業錄取,那學費不頂了天兒了~成安泰和李美賢經營了一家小餐館,生意能維持生計卻負擔不了太多,無奈之下,成辛霖選擇了複讀。
餐館?哦~我眼神一轉,又一個能佐證成安泰害我的證據出現了,成安泰是學廚師出身,自然對什麼食物什麼情況能出現什麼反應了然於心,他也有操作的工具啊~想順了這些也就明白了,為什麼後來名為家族聚餐實際是給我辦的升學宴時,成安泰他們會有吃了屎一樣的表情。哼,活該!
等開學了,我就是大三學生,成辛霖複讀了一年後考到了本省一所還不錯的醫學院,臨床專業,學製五年。確實,上一世我都畢業兩年了,他才畢業來著。我又翻了個白眼兒,彆管專業學多好,就成辛霖這人品素質,當醫生,哼,真是侮辱這個職業!
大學開學前一天,我去醫院看望了奶奶,她身體愈發不好,連人都分不太清了。我對她沒那麼多感情,但總歸有血緣在,我原不原諒她是一回事,看不看望是另一回事。自從爺爺去世後,她對我態度轉變不少,聽說她在病床上一直念叨我,看望一下也是應該的。
在醫院再見到奶奶,即便沒有深厚的感情我也怔愣當場,不過半年而已,她竟瘦弱至此,真正的皮包骨,眼窩深陷,頭發稀白,飽經滄桑。以前那個富態雍容的老太太消失不見,在我麵前的,隻是一個瘦骨嶙峋的羸弱老人。見我來,她深邃渾濁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明亮,顫巍巍地伸出乾癟的的手,想要拉住我坐在她身邊。我沒握住那隻想要觸碰我的手,隻坐在她身邊,我微低著頭,連抬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我甚至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她是可憐的,我的內心也是矛盾的,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狠不下心再對她冷言絕情,可也原諒不了她曾經對我的所作所為,陰冷的地窖、細長的柳條、納鞋底的針…小時候我總把她的形象和容嬤嬤重合,陰狠又刻薄。那些痛苦的日子根本不堪回首,我不會原諒她,她現在油儘燈枯的樣子也隻會讓我覺得悲涼。其實她的病能治,用醫生的話說隻要舍得花錢,再多活個兩三年沒問題。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想活,但我確定她的孝順兒女們不想治,我曾聽到成興民和二姑通電話,大意是花那麼多錢有什麼用,再挺兩年結果還是一樣。
我抬起頭看著奶奶,枯萎的雙眼含淚,她應該是知道兒女的想法的吧,哪怕有想活著的心,卻沒有這個能力,她是不甘?還是坦然接受?她會責怪她的兒女嗎?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即便是我遇到這種情況,我也沒辦法保證我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奶奶揮了揮手,病房裡的其他人走了出去,隻剩我們兩人。“我這輩子…”奶奶一開口我心裡一驚,聲音怎麼能沙啞成這樣,我想過她說話應該很費勁,但也不至於…“八十多了…也…活夠了…”簡單的一句話,她卻要喘好幾口氣才能說完整,“我對得起…任何人…唯獨…對…對不起你…”她老淚縱橫,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斷斷續續,止不住的咳嗽。我手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並端來一杯水,我並非好意,要是她在和我單獨相處的時候有點什麼事,那群人會怎麼樣我可想而知。
許是我的動作讓她覺得親近,她激動的抓起我的手:“孩子…我…對不住你,你爸對不住你,這個家…對不住你,我…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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