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女士離婚當天發朋友圈之後,她一個下午都在接電話。
大部分都在恭喜,這其中也包括大姑成金鳳。她不知道從哪兒得知成興民掀了我攤子的事,先替成興民道了歉又對藺女士表示恭喜,說父親母親去世前都有過交代,如果藺女士要離婚不要阻止,這是必然的,最後大姑還說,隻要藺女士和兩個孩子願意,她永遠都是大姑。
也有罵的,這其中就包括成銀鳳。自從上次成銀鳳一家來被我罵了一通後,藺女士就刪掉了他們家所有的聯係方式,這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藺女士看著陌生的號碼,也不知道是誰就接了。然後成銀鳳就罵了整整十分鐘,本來藺女士想直接掛掉,但又起了什麼特彆的心思,直接把電話開免提,就放在桌子上讓所有人都聽得到,十分鐘啊,成銀鳳都不帶累的,各種臟話頻出且不帶重複,藺女士一句也沒回。聽的我們嘖嘖稱奇,藺女士也說:“我得學著點這臟話,以後說不定哪天碰見她我也罵回去!”
靜姨也見識到了成家人的千奇百怪,“這個女的跟剛才道歉那個大姐真的是親姐妹?!”
我點點頭:“就是成興民的親大姐和親二姐。”
“那怎麼…”靜姨滿腦子問號。
“大姐是被我公公帶大的,我公公年輕時做教師的那些年都是大姐跟著他,所以大姐的性格跟她四個弟弟妹妹天差地彆。”藺女士看出靜姨的疑惑,解釋道。
“就是說你公公會教,帶出的孩子自然好;你婆婆不行,所以剩下的四個一個比一個齷齪唄!”靜姨做著總結。
“是這樣沒錯!我剛進成家門的時候,婆婆對我也是不錯的,後來就都變了…”
“我說你也是,拖到現在才離婚,讓藺藺白遭了那麼多罪!”靜姨摸摸我的臉,有些心疼,“丫頭,我家你叔叔是你舅舅帶出來的,所以我們倆家關係特彆親近,以前就常聽你舅說起他外甥女的事,聽的我們都心疼,不過以後就沒事了哈,咱以後都好日子!”
我乖巧地點著頭,藺女士有些苦笑著說:“你罵得對,我以前確實沒少助紂為虐…那時候我把麵子和尊嚴看的比什麼都重,卻因此忽略了我最在乎的人。還好,我懸崖落馬,也算及時…”
“你能這樣想真是再好不過了!”靜姨感慨萬分,這幾天的相處讓她深深覺得藺青梅這一家人能處,她也是打心眼兒裡喜歡成藺和成辛元這倆孩子,看著成藺精致的小臉,她心思一動:“藺藺沒男朋友吧?”
我挖冰淇淋手一頓,完了,這靜姨家不會有個兒子吧…
成辛元手也一僵,得,又來一個…
“藺藺啊,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有一個比你小八歲的男朋友啊~我保證婆婆絕對好相處~”靜姨托著腮問我。
“咳咳咳…”藺女士直接被嗆的連連咳嗽,她的這位新朋友,腦回路還真不是一般的清奇!
“藺藺啊,現在很流行姐弟戀的~”靜姨跟犯花癡一樣的看著我,我嚴重懷疑是她自己看上我了!
“趕緊挑衣服!一會兒出去吃飯!”藺女士調笑著拍了靜姨一下,“惦記我閨女的多著呢,排隊啊!”
…………
離婚慶祝宴是在縣裡規格最高的酒店吃的,這家的烤乳豬遠近聞名,想吃上還得提前預約。
我多機智啊,昨天在成安泰家聽牆角的時候我就預訂好了今天的烤乳豬~
這家酒店離老舅家不遠,藺女士直接就叫上了老舅一家,十個人兩隻烤乳豬,還有好多個菜,每個人都吃的滿嘴流油、大快朵頤。藺女士不斷感慨,這是她吃過最舒坦的一頓飯了。
藺女士準備結賬才知道老舅在來的時候就提前付了錢,多退少補。藺女士有些慚愧,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已經夠好了,可仔細想想,還是大哥大姐幫襯照顧她的多,這才是真正的親人,沒有算計,不求回報,隻圖安好。
藺女士張開雙臂,貪婪地大口呼吸著空氣,她終於擺脫了這段不堪的婚姻,以後的日子,都是陽光明媚的坦途大道!
我看著藺女士輕鬆自如的樣子,那沐浴在陽光下的舒適。我感覺自己像完成了一項重大使命,成興民以後還會不會整什麼幺蛾子我不知道,也不保證他不會,但至少,表麵上擺脫了成興民的“桎梏”,無論是藺女士,還是我和成辛元,都不會再活在他的陰影下,成家那個牢籠,我們終究是逃了出來。
上一世的往事曆曆在目…
成辛元斷腿之後一蹶不振,他無法原諒也無法理解藺女士的所作所為。哪怕因為藺女士的善念,他的那位同學安然無恙,同學一家也過來磕頭致謝。可那又怎樣呢,藺女士的這份恩情是以成辛元斷了一條左小腿為代價,藺女士流了再多的淚道過再多次歉也無法挽回成辛元的心。
成辛元斷了腿,我放棄了考研,一心一意陪在他身邊。他變得狂暴易怒,就連護士給他換藥的時候都惡語相加,隻有我在的時候,他才會變的安靜。那時候我幾乎寸步不離,我怕他厭世,我怕他想不開,那樣要的不僅是他的命,還有我的命。
成辛元的傷恢複的很好,慢慢地他開始接受複健,那時候成辛元已經轉到了大舅的醫院。秦洛天和姚源一放學就到醫院陪著成辛元,晚上也陪著,幾乎沒怎麼回過家,在這種氛圍裡,成辛元的心態也慢慢轉變過來,雖然沒有以前那樣活潑開朗,但能說兩句話,情緒也穩定了許多。
他依舊不願意搭理藺女士,哪怕藺女士也每天陪著他,他也不願意對藺女士展現一個笑臉。藺女士一直忙著奔波成辛元受傷和賠償的事情,心裡也是一肚子委屈沒處說。
成辛元住院的前兩個月時間裡,成興民這個父親沒來過一次,那時候我以為藺女士會因為成興民這個態度和他離婚,當父親的,在兒子斷腿之時沒來過一次,這是人該做的事嗎?
可藺女士那時候說:成興民傷心過度,根本來不了。
嗬,他傷心過度?真是天大的笑話!
藺女士什麼時候徹底對成興民失望的呢?當藺女士發現成辛元的賠償款遲遲下不來,成辛元的醫藥費捉襟見肘就等著賠償款時,她去問校方討個說法,結果校方說一個月前就把所有的賠償款付給孩子父親了。
孩子父親?那不就是成興民嗎?藺女士氣衝衝地找成興民要錢的時候,二十萬賠償款已經一分不剩…
原因很簡單,成興民的大哥成富強的三兒子成辛磊在外欠了高利貸,對方說如果成辛磊不還錢就剁他手。成興民拿著成辛元的賠償款去給成辛磊填窟窿去了。
我記得我報了警,不作為的警察隻想息事寧人,說成興民領取成辛元的賠償款符合一切合法程序,他作為成辛元的父親也有權處置賠償款的使用,對於這樣的人也隻能從道德上譴責他。
那是我見過最荒謬的笑話…
我氣的要瘋掉,我拿著刀找成興民要錢,找成辛磊要錢,我甚至做好了同歸於儘的準備。然後藺女士說,算了吧,就當跟他恩斷義絕…
藺女士徹底對成興民失望,我也對藺女士失望…
真的恩斷義絕了嗎?那為什麼成辛丹有病的時候藺女士還勸我給她配型?
真是荒唐…
後來藺女士把一樓店鋪賣了給成辛元治腿,隻留二樓住的地方。她和成興民,也在表麵上分道揚鑣。
在成辛元能用假肢平穩行走後,我也離開了這個不是家的家。
其實說起來那時候我也挺聖母的。成辛元後續的治療和假肢配型也花了不少錢,遠遠超出了預算,雖然後來學校和保險又賠了些錢,但還是欠了不少外債。藺女士把店鋪轉出去等於斷了自己生計,加上成辛元的狀態需要人時刻陪在她身邊,雖然成辛元不願意原諒藺女士,但也默認了她的陪伴。我不想多跟藺女士說話,但也告訴她:你就安心照顧成辛元,錢的事我來解決。
我在省會找了一份律師的工作,可這個職業剛開始收入低的可憐,勉強夠養活自己,於是我在周末也找了兼職。剛工作的時候,除了吃飯睡覺我幾乎沒有休息日,每天想的都是怎麼掙錢。長時間的焦慮和壓抑,頭發大把大把的掉,整個人瘦的嚇人,巔峰時期我的體重不到八十斤。這樣的狀態大概持續了兩年,之後我的工作開始逐漸步入正軌,“成律”也成了我最喜歡的彆人對我的稱呼。
這兩年成辛元也逐漸克服心魔,重返校園。他和藺女士之間的關係沒怎麼緩和,像是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我也從沒放棄過向成興民“討伐”,這中間斷斷續續跟他要過來了四五萬,之後他像人間蒸發一樣,在我死之前再沒聯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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