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大人，五水縣和六水縣境內的支流也決堤了”
“報，大人，泗水縣境內的也”
就像突然被打開了口子一樣，整個益州境內涇河的支流，全軍覆沒，大半個益州的百姓，僅僅因為上遊的一場降雨，全部泡在洪水之中。
啪——
京城，勤政殿。昭順帝劍眉一豎，不怒自威，朝臣們像鵪鶉一樣縮著脖子，垂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靠前的大臣悄悄瞥了眼扔在地上的奏折一眼，默默的往後退了退。噗——有什麼東西頂到了後背，他稍稍轉頭瞪了身後的人一眼，那人垂著頭，稍稍往後挪了半步，後背也被頂住了。
他學著自己前麵那人的模樣，瞥了身後的人一眼，又往後挪了半步。
這天早朝，剛好夠站到勤政殿內上朝的朝臣，發現自己被迫到了殿外；站在勤政殿外等候傳喚的低品級的朝臣，發現他們離皇上，好像又遠了一步。
啪——
又一本奏折被扔到了大殿中央，昭順帝臉色鐵青，忍了一早上的怒火，終於爆發。
“韓向璋，你看看你乾的好事！”昭順帝毫不留情的把一摞奏折迎著大皇子劈頭蓋臉的砸過去，“挖低拓寬涇河支流的河道，導致河水倒灌，整個益州，發洪災的時候沒有被淹沒，卻因為你的一條命令，讓一半的百姓，泡在水裡，這就是你賑災的成效，這就是你要的政績！”
站在最前麵的瑾親王伸著脖子看了一眼，散開的奏折上，全是讚揚大皇子賑災有方，請立他為太子的話語。瑾親王晦暗莫名的看了大皇子一眼，眯著眼睛看向皇上最先扔的那本奏折，隱約看到河水倒灌幾個字。
這是撞到風口浪尖上了？
他側頭，裝作不經意一般看了忠義侯的方向一眼，他不像是這麼急躁的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請立大皇子為太子，這不明擺著把大皇子往火坑裡推麼，還是說，他有其他目的？
瑾親王半闔著眼睛，把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件件在心裡過一遍。
大皇子從來沒這麼被人下過臉，奏折砸在臉上的痛楚，都不及心底的羞憤，他垂在兩側的手握緊，指甲掐進肉裡，用力咬著後槽牙，才沒讓自己當場爆發。
咚——
大皇子直愣愣的跪到地上，“還請父皇明鑒！”
“明鑒？你讓我明鑒，這還有什麼疑問，命令是你下的，事情也是因你而引發的，還有什麼疑義，還是說，有人在背後故意陷害你，那些河堤，是被人挖毀的？”昭順帝痛心疾首的拿起龍案上的硯台就要朝著大皇子砸去，被福安公公眼疾手快攔住了。
“皇兄”一向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康王顫巍巍的站了出來，“皇兄，璋兒還小，做事難免會有疏漏，您不是已經任命鄭大人為益州知府了嘛，以鄭大人的能力，一定能處理好這些事情的，還請皇兄寬心，保重龍體啊。”
“還請皇上保重龍體！”所有朝臣呼啦啦跪了一片。
瑾親王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陷害”“河道被人為挖毀”這幾個詞一直在腦海中不停的閃過，人為挖毀？人為？是人為！
他兀的抬頭，就看到所有朝臣都矮了半截，他眯了眯眼睛，和皇上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彎下腰去。
“保重龍體，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們讓我保重龍體。韓向璋，你說，我要怎麼保重龍體，啊？”昭順帝順勢把手邊的茶盞朝大皇子砸過去，杯中的茶水已空，幾片茶葉，落在大皇子的頭上。
可就算這樣，皇上也沒打算放過他。
他起身，用顫抖的手指著大皇子，沉聲說道“大皇子韓向璋，身為皇子，不思為民謀福利，玩忽職守，拉攏朝臣，即日起，禁足大皇子府思過，所有人，不得探視，散朝！”
昭順帝憤怒的一揮衣袖，轉身，才邁了一步，就那麼直挺挺的往下倒，福安眼疾手快把人把人扶住，勤政殿一片混亂。
大皇子在慌亂的人群中，和忠義侯交換了個視線，默默的起身，跟在禦醫身後，到坤寧宮侍疾。
“太醫？皇上怎麼樣了？”
坤寧宮，姬皇貴妃一臉焦急的看望在龍榻前給皇上把脈的太醫。
太醫搖了搖頭，“稟娘娘，皇上本就身體虛弱，突然急火攻心、火氣上湧，直衝頭頂，怕是，難以醒過來了。”
“你說什麼？”姬皇貴妃難以置信的噌一下從凳子上跳起來，“你再說一遍，皇上前幾天還身體康健，怎麼就發了個怒，就急火攻心，難以醒過來了，你的意思是，大皇子把皇上氣的，氣的暈死過去了不成？”
“娘娘息怒。”太醫烏泱泱跪在她跟前，一個勁兒的請罪，“娘娘，恕臣無能！”
“啪——要爾等何用！”姬皇貴妃扔了手中的茶盞。
“皇後呢，都這種時候了，怎麼也不過來侍疾？”姬皇貴妃美目一掃，沒有看到皇後的身影。這段時間皇後被禁足，自己差點都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
“娘娘，皇後娘娘還在禁足，皇上之前就交代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她出來，已然是厭了她，再讓她過來侍疾，萬一皇上醒了看到她，怕是又要氣暈過去了。”一個低位份的妃子小心的勸說著。
姬皇貴妃一想，也有道理，自己好不容易霸占了整個後宮，再讓她出來，豈不是要壞了自己的好事，嗬，既然禁足了，那這輩子，就彆出來了。
候在一旁的大皇子把幾人的對話聽了進去，他眸光閃了閃，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姬皇貴妃跟前，“母妃，父皇病倒前責令我禁足思過，父皇，就拜托您和幾位娘娘照顧了。”
他跪在昭順帝的龍床跟前，手覆在姬皇貴妃的手上，用力按了按。
姬皇貴妃一開始不讚同兒子的做法，這麼難得的表忠心的機會，怎麼能讓給其他的皇子，可感受到大皇子的暗示後，她雖然不願意，還是點了點頭，皇兒應該是有自己的謀劃，自己默默支持他就是了。
“給你父皇磕個頭，你就回去吧，記住了，一定要好好思過，你父皇一醒，我就著人通知你。”
“是，勞煩母妃了！”
夜幕降臨，整個皇宮攏在昏暗之中。
躺在龍床上的昭順帝的手指動了動，又動了動，最後恢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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