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臘月初,期間天上飄起了柳絮小雪。
廚房內,砂鍋燉湯在火灶之上咕嘟咕嘟,蓋子跳個不停。
一縷縷飄香蒸汽充斥著整個屋子。
屋外紅簷之下侍立的丫鬟見夫人一直不曾喊她們進去,也都頗自覺的站在外麵安靜等待。
火紅麗人不時坐在的小凳上,捧著臉頰,眺望著窗外紛揚的雪花。
思緒流轉,不覺間就回到了那天冬日裡,王妃懷裡小娃娃與她相遇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剛剛嫁入釵家,也是剛剛守寡的時候。
看著王妃懷裡唇紅齒白,不過一歲的可愛娃娃,她是打心眼裡衷心的祝福羨慕。
連同想要生一個孩子好好撫養成人的夙願,也在那時完全的灌注在那娃娃身上。
呼——
陣陣北風呼嘯,掀開紅雕木窗,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響。
絲絲縷縷的涼氣透入屋內。
美婦緊了緊衣襟,旋即款款起身上前將窗戶關閉。
卻在觸碰窗板之際,視線瞟到了那天兩人安靜相擁看雪的亭子。
麗人瞳孔失焦。
驀然之間,那張娃娃麵孔就變作了一張風流倜儻的臉來。
一雙桃花眸子攝人心魄,正對著她溫柔至極的笑著。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燕夫人回過神,晃了晃青絲,心裡一陣按捺不住的心悸。
長舒一口氣過後拿起棉布,端著砂鍋黑青色的耳柄,推開門向大廳走去。
呼——
寒風裹挾著雪花將初來乍到的熱氣吞噬殆儘。
燕夫人打了個寒噤,身子瑟縮幾分,眉宇間湧上幾分苦色。
本想著叫人來給她添一件衣服,但想著也沒有幾步路,走到屋裡就暖和了,也就咬咬牙端著燉湯,沿著鵝卵石路麵朝正廳走去。
“燕姨。”
燕夫人將將邁開步子繞過彎角,卻突然被一和煦如春,寬厚的懷抱摟住。
自那人口中傳來一聲醇和至極的呼喚。
“我來給你送傘了。”
燕夫人身子一僵,旋即再度舒緩。
美婦低垂著螓首,看著地麵上一雙華美冬靴,以及另一雙自己親手挑的金絲滾邊白色高馬靴,眸光幽幽。
感受著白衣男子衣袍內的溫暖和頭上偏斜的碧青竹傘。
美婦驀的抬起了頭,嫣然笑眯眯道:“真是個小狐狸精。”
白衣男子溫和一笑,摟緊了燕夫人的肩頭,旋即攜手朝正屋走去。
不管怎樣,小卯依舊是她的小卯。
頂多算是
更親密了些。
釵府。
太後的鳳輦停在府門前,一雙清冷高貴的眸子透過窗簾朝外麵那皮鬆小子不悅睨去。
絲毫沒有想要下去的欲望。
這混賬東西竟然試題都沒做完就跑去了教坊司鬼混!
這要讓他外祖父知道非得來京城一趟打斷他的狗腿!
平常仗著她爹對他百般寵溺,就敢如此無法無天!
“姑姑!你快看這是什麼!”
釵紫夜煙眉一挑,掀開窗簾朝外看去。
“什麼?”
隻見釵洛珩從懷裡取出一條珍寶樓的絲襪,變戲法似的套在了頭上,將五官緊緊兜住,擠作了一團。
嘟囔悶塞聲從絲襪內響起:“姑姑,你看!你是不是認不出來我了?”
釵紫夜被氣的翻了個白眼,捂胸一陣氣悶。
滿眼不可置信,鳳眸之中的煞氣冰寒幾近快要凝實成型。
釵洛珩望聞問切的功夫可謂爐火純青,眼瞅著姑姑半闔淡漠的眸子,心頭直犯怵,弱弱喊了聲:“姑姑?”
釵紫夜緊咬銀牙,眉峰蹙起怒喝一聲:“來人!”
一邊因步夫人不在家,照看釵府的管家忙不迭跪在了地上惶恐道:“小人在!娘娘您說!”
釵紫夜伸出一根青蔥玉指,指著頭套絲襪當悍匪的釵洛珩一陣顫抖,怒聲道:“從今天起,一個月看住他不準再去那教坊司賭坊半步!”
聲音震碎雪花,如同冰雨般胡亂的拍在懵逼的釵洛珩臉上。
太後憤然轉頭揉著眉心,不耐道:
“擺駕,去燕府!”
“喏。”
釵洛珩站在雪中淩亂,絲襪上麵隨著寒風一陣飄蕩。
“姑姑,我咋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