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仿佛漏了一般,這場醞釀多時的暴雨衝刷而下,升騰的水霧籠罩著整座太清山。
廝殺聲在山野蔓延,雨夜山林內人影匆匆,刀光劍影,殺氣衝天。
鐘離越冷眼看著負隅頑抗的崔故,直接下令萬箭齊發,取他性命。
縱使崔故三頭六臂,也難抵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他卻始終擋在了謝玉琅和雲月麵前,揮劍抵擋不住的,便用肉體凡身扛下那一支支利箭。
鐘離越惱恨極了,他平生最恨背叛,雲月便罷了,可崔故竟然也反戈相向。若不將其大卸八塊,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殺了他!把他和雲月還有謝玉琅的屍體,一起丟到山裡喂野狗!”
崔故身中數箭,已無反抗之力,他單膝而跪,渾身浸濕了血水,嘶啞的聲音宛如利刃。
“誰敢動她?我要你們的命!”
鐘離越冷笑,“到現在,竟然還敢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護得住他們!給我殺!”
青和等人疾步上前,欲了結崔故性命。突然一條銀絲從雨幕中射出,直接穿透了青和的右臂,劇烈的疼痛與撕扯感,令他連劍都握不住。
牽絲收回之時,青和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同時兩道黑影從林間殺出,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了圍攻崔故的侍衛。
鐘離越眼瞳一沉,死死盯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待她轉過身來,怒火與震驚齊齊湧上心頭。
“扶薑!竟然是你!”
她站在雨中,額角垂下了淩亂的發絲,冰冷的目光穿過雨幕,無所畏懼地與鐘離越對視著。
“很意外嗎?我還以為,以駙馬爺的聰明才智,很快就能發現我呢。”
這赤裸裸的嘲諷無疑是火上澆油,鐘離越氣得渾身發抖,被戲耍的屈辱與憤怒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好!真是好極了!看來,那個妖女還真沒有騙我,你果然是女子!”
“妖女?你是說隨蕊吧?”扶薑輕蔑一笑,“難怪那日在皇宮,你會設計陷害我,隻可惜駙馬爺太不小心了,不僅沒能把我揪出來,還把你自己拉下水了。”
“閉嘴!”鐘離越暴喝一聲,“西梁國究竟想做什麼?送了一個假皇子入質,如今還敢插手大晟內政,就不怕與大晟開戰嗎?”
“駙馬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去操心家國大事吧。”
扶薑眼眸泛起了殺意,話音未落,牽絲便以如雨絲般飛射而出,直奔鐘離越而去。
此物的威力,在場有大半的人都是領教過的,縱使能在第一時間躲避,卻也難免被牽絲所傷。
隻是哪怕躲過了牽絲,他們卻也躲不過魏玄的劍。那一抹身影淩厲如風,煞氣難擋,劍式毫無章法,卻能快準狠地取人性命。
鐘離越大驚失色。
不管是扶薑還是魏玄,都完全是他計劃之外的意外。
而此刻的扶薑顯然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打算,牽絲宛若黑白無常的勾魂索,眨眼間便屠殺了大半。殘忍的手法令人駭然,滿地的屍首更是血腥恐怖,便是地獄也不過如此。
眼看局勢相倒,青和當機立斷,便請求鐘離越儘快撤離。
扶薑有牽絲護體,魏玄更是勢不可擋,而他們如今隻剩下這些殘兵,隻恐難以對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況且扶薑就在京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想要收拾她,日後有的是機會。
鐘離越也不蠢,既已把扶薑逼了出來,之後便是在明麵上過招。眼下敵強我弱,自然是暫避鋒芒。
他遂準備撤退,但扶薑豈能輕易放過他?
牽絲一出,直接橫掃一片,直衝鐘離越。青和敏銳地撲身一擋,那絲線穿入他的肩頭,勾起了血肉,劇烈的疼痛令他幾欲昏迷。
扶薑輕身一點,攔在了鐘離越麵前,不由分說地屠了護在他身側的守衛,奪劍殺向鐘離越。
鐘離越有傷在身,堪堪與她過了兩招,便被她一腳踹中了心口,嘔出了一口鮮血,連連後退。
扶薑還不肯罷休,揮劍斬下,鐘離越握劍一擋,反被她壓得跪倒在地。
他咬緊牙關,還欲反抗,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寒光,便見扶薑的左手亮出了一把匕首,朝著他的腹部狠狠捅了下去。
“大人!”
滿身是血的青和驚怒地暴喝,想要衝過來護主,被魏玄一腳踹開,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鐘離越倒在血泊中,捂著血肉模糊的小腹。血從他的傷口上和口中溢出,如瀕死的魚兒,掙紮著想站起,一隻腳踩在了他的肩頭,將他強壓了下去。
扶薑俯視著他,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滴落,眼眸漆黑寒厲,如霜刃冰峭,刺得人肌骨生寒。
她握著劍,劍尖朝下,猛地向下一刺,沒入他的肩骨之下,緩慢地攪動著。
鐘離越渾身顫抖,冷白的臉逐漸變得狼狽猙獰。
“大人!”青和聲嘶力竭,沙啞著聲音怒吼,“扶薑!你敢殺我家大人,就等著西梁亡國吧!”
扶薑聲線冰冷:“誰說我要殺他了?欠下的血債尚未償還,鐘離越有什麼資格死得這麼痛快?”
鐘離越倒在地上,雨水砸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他顫著酸澀的眼,也看不清扶薑臉上的表情。
他忽然一笑,氣若遊絲地嘲諷道:“你處處與我作對,也是為了給容薑報仇?”
扶薑俯身靠近他,眉眼生冷,嘶啞的聲線宛若寒鴉。
“鐘離越,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我就是那個,從地獄裡爬起來的惡鬼。慘死雁留山上的懷安軍,影部裡數不清的人命,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替你記著呢。還記得你射死容薑的那支箭嗎?遲早有一日,我會親手把它還給你!”
鐘離越瞳孔一縮,沒等他說什麼,扶薑驀然拔出了劍,再次送入他體內,他徹底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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