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北望是連綿起伏的山脈,東望是靜水深流的大江。落日熔金,城池蕭索,旌旗獵獵下,晏長曦眺望東南已久。
盧瓊腰佩大刀,大步跨上城樓,走到了他身後。
“殿下在看什麼?”
晚風拂過臉側,暗紅的發帶隨著墨發揚起。深邃的眉眼少了昔日的明媚朝氣,如同雨夜黎明時分的霧氣,那般深沉濃重,深藏著夜間不為人知的心事。
“看大淵的萬裡河山。”晏長曦偏了偏頭,在晚風中會心一笑。
盧瓊不知道眼前這片荒山大河有什麼好看的,不過經過營州一役,他已經對這位小皇孫起了敬佩之心,倒是沒了先前的狂傲無禮。
“京城傳來消息,容薑登基了。”
晏長曦絲毫不意外,“她既活著回來了,這也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末將聽聞皇城已經在緊鑼密鼓地調兵遣將,北上是隨時的事,殿下還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若原先隻有營州,我還忌憚她幾分。如今青州也落入我手,待他們抵達之時,我們已經養精蓄銳,兵強馬壯,到時候誰勝誰負也未可知。”
盧瓊拱手“殿下運籌帷幄,末將佩服!”
晏長曦無動於衷,隻吩咐道“青州城內有不少精兵,想辦法把他們收入麾下,若是不能,便全殺了,省得留下後顧之憂。”
待盧瓊走了,杜若才上前來,低聲道“殿下信任盧瓊?”
“不信。”
“那殿下還把兵權交給他?”杜若不滿道,“先前殿下還在京城的時候,盧瓊遠在營州,便沒把殿下放在眼裡。屬下隻怕他居功自大,壞事不說,若是背叛殿下,更是該千刀萬剮。”
“盧瓊野心勃勃,但也確實是個良將。這把刀若能為我所用,彆說營州青州了,北關我都能拿下!如今我麾下並無良將,且讓盧瓊領兵又何妨?若他真心懷不軌,他日我必親手將他除掉。”
“還是殿下考慮周到。”
“你此番回來,可是有京城的消息了?”
杜若點頭“殿下放心,謝家大公子已經沒事了。”
晏長曦喃喃自語“有她在,大哥自然不會出事。”
“恕屬下直言,若殿下真的擔心謝大公子,為何不直接將他接來營州?先前大晟小皇帝汙蔑謝氏通敵,將他們悉數下獄,縱有顧大人他們力保,謝大公子也在獄中吃了不少苦頭。”
晏長曦苦笑,“你不了解他,他是不會同意的。”
“謝大公子與殿下雖非骨肉至親,但也是一同長大,感情深厚。杜若不相信,他還會站在外人那邊。”
“如今對他來說,可能我才是那個外人了。”
不止是外人,現在的他,沒有雙親,沒有手足,沒有摯友,可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杜若看著他,滿目心疼,輕聲道“殿下,杜若會永遠陪著你的。”
晏長曦扯了扯嘴角,並不回應,隻道“去準備吧,容薑應該很快就來了,我與她,也許久未見了。”
半個月後,距離青州城五十裡的山野中,是南州軍的安營之地。
亥時已過,山風瑟瑟,士兵來回巡邏,而主帳依舊燈火通明。
大晟疆域圖平鋪在桌上,另有青州一帶的布防圖,那連綿起伏的山脈,皆是令眾人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