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夢中,沒有念念,沒有沐叔叔,沒有林阿姨,自己在那個魔窟,苟延殘喘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
他為了活下去,摸爬滾打,為了填飽肚子,他去翻垃圾桶,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都吃為了保暖,他撿過紙殼子,護住早就因為衣衫襤褸而裸露在外,滿是凍瘡的皮膚為了保住命,他學會了在挨打時,團成一團護住頭,忍住一聲不吭,隻為了讓打他的人快點消氣,快點打累為了不被用1600塊錢賣到更遠的地方,他強忍著惡心哄著那些人,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乖巧聽話,勉強換取短暫的安寧
1600元,甚至都比不上一頭牲口的錢人命怎麼就能那麼賤
當他已經麻木的不像一個人的時候,曙光才遲遲而來這個窩點終於被警方打掉,他和其他一些還活著的孩子,被解救了出來
此時,他十五歲,被人販子拐賣12年,錯過了所有本該恣意的青春,錯過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所有欲望
那些情境,過於真實,就好像這幾年的幸福,才是一場逃離現實的美夢一般顧閔不知道夢中的他,後來如何,可僅僅是幾個片段,讓他本已經淡忘的童年傷痕,被重新撕開,鮮血淋漓
以至於,陷入深入睡眠的他,都忍不住嗚咽出聲仿佛要把夢中那12年的委屈,傾瀉而出
深夜寂靜,少年的嗚咽聲又逐漸大了起來,讓家裡的其他三個人都聽了個真切,當沐風霆和林婉茹趕緊起來趕到男孩的房間時,沐清念已經站在門口了。
他們家一向注重隱私,因此三人也沒敢貿然進去,想著先敲敲門,可敲門之後,裡麵沒有半點反應,男孩的哭聲卻逐漸開始悲痛起來
幾人對視一眼,眼中浮現出擔憂,便也不再猶豫,直接推門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少年整個人蜷縮在床上,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如同一隻困獸一般,不停的嗚咽著,沐清念瞳孔驟縮,忙上前,將人輕輕攬在懷中,喚著他,“哥哥?哥哥?醒醒?”
可顧閔就仿佛聽不見似的,陷入了深深的夢魘之中臉上淚痕交錯,甚是可憐,就如同幾年前,他剛剛來到這個家的第一天,哭的一樣的讓人心疼
看著少年額頭都已經被冷汗浸濕,林婉茹趕緊交代沐風霆去打點熱水,拿個毛巾來,然後坐在床邊,給少年擦汗,都說噩夢中的人,不能強行喚醒,三人也不敢驚動,隻能一聲又一聲的,不停的喚著他
“小閔,小閔,快醒醒。”
“哥哥彆哭了,哥快醒醒”
顧閔覺得好累,夢中的他,無處可去,無人相依,被警方解救後,他便和其他人一起被送進了福利院,可總感覺內裡空虛的厲害,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前路在何處,亦不知心在何處
恍惚中,他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叫他一聲一聲的,從天空雲縫間飄出,帶著蠱惑人的力量此時夢中,他已經被蹉跎了所有的美好記憶,但仍然對那聲音,懷著一分向往
抬頭,向聲音的方向伸出手,想要觸及到那溫柔,或許是期盼終於壓過了夢中的痛,顧閔的睫毛微動,終於睜開了通紅的雙眼,掙紮著從夢魘中醒了過來
沐清念都要急死了,慌亂的不行,看到懷中的人終於睜開了眼睛,抹了抹眼角的淚,趕忙道,“哥哥!你怎麼樣!”
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顧閔的情緒還沒有緩和過來,眼神無光,充滿絕望
沐清念離得最近,將少年眼中的情緒迅速的捕捉到,心裡一凜,這眼神,自從初見那晚他被自己背出泥沼時,這麼多年就再未見過他這是夢見了過往嗎?
睡前那種悸動和興奮,此刻化為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迅速蔓延,像一顆刺,來回插進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林婉茹也看到了顧閔的愣神,在一旁插話,“小閔,你是怎麼了?做噩夢了嗎?怎麼哭的這麼厲害?”
顧閔的思緒逐漸回神,看向一臉擔憂圍著自己的家人,剛剛那刺入骨髓的痛苦,似乎消散了些許,他扯出一抹笑,卻因為依舊僵硬的表情,而顯得十分勉強。
“叔叔,阿姨,念念,我沒事,不好意思,耽誤大家睡覺了。”
“說什麼傻話呢?沒事的,噩夢都是反的,不要相信,你緩一緩,需不需要叔叔留下來陪你?”沐風霆也是不知道怎麼安慰顧閔了,儘管男孩如今已經長成人高馬大的樣子,可是在他麵前,他還是當他是個需要嗬護的小孩子,孩子受到驚嚇,他這個大家長,自然需要多陪陪。
顧閔搖了搖頭,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沐清念身上,停留了幾秒,便垂下頭
“叔叔,阿姨,念念,我真的沒事,你們回去休息吧。”
沐風霆和林婉茹看顧閔的情緒緩了過來,就也放心了,喊著沐清念一起出去,而在沐清念踏出房門的一瞬,突然轉身,看向在床上呆坐著的顧閔,想了想,又快步走了回去。
隨即,傾身,抱住了他手在他的後背輕輕拍著,顧閔身體一怔,剛剛整理好的情緒,再一次在他貪戀的溫度中崩潰,將頭埋進女孩的肩膀,手指不自覺的捏緊了女孩的衣襟,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著
“念念。”
“嗯?”
“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
似乎覺得這個回答太過敷衍,沐清念又重複了一句。
“沐清念,絕對不會離開顧閔。所以哥哥,我一直都在,彆怕。”
簡單的一句話,卻莫名的讓人心安顧閔不禁想,若那晚,他沒能碰見他的神靈那往後餘生,是不是就如夢中那樣,迷茫,絕望暗無天日
又或者,是不是那夢中種種,也是真實存在過的,是自己前世太過苦楚,上天,才在今世的那晚,給了自己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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