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直直的盯著宴尋。
宴尋整個人都麻了。
“外界傳言,汝陽伯府大姑娘杖殺奴仆、火焚祠堂、忤逆不孝,此等消息是真是假?”
顧榮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這是真的。”
“短短時間,你能查清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沈和正,那查清伯府之事想來也是易如反掌。”
“你潛入望舒院時,沒有注意到望舒院花圃裡的花開的最豔嗎?”
“你還沒回答我,你家公子是不是思慕於我?”
宴尋抿抿唇,老實道“不知。”
“若我今夜前來敲詐勒索,你會如何?”
顧榮笑著,沒有作答。
她重來一世,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顧榮自旁側木匣中輕輕抽出一疊銀票,遞向宴尋,語氣溫和“這段日子,我反複思量,萬金之贈,似難全表對令公子救命之恩的感激。故而,我欲再添些微物,您以為如何?”
“此外,望能代為轉達我的交好之心。”
宴尋聽懂了顧榮的未竟之語“我家公子不是那等挾恩圖報的無恥之輩,更不會以大姑娘的清譽名聲脅迫大姑娘。”
“顧大姑娘放心。”
顧榮不置可否“那銀票你還要嗎?”
宴尋“你給我就要。”
顧榮笑著頷首“請。”
宴尋來無影,去無蹤。
顧榮看著晃動不休的窗牖,心想,無論如何,今夜前來告知她沈和正的不妥之處,是善意,當記恩。
沈和正有斷袖之癖,且偏好孌童。
她知道的。
沈和正不隻有斷袖之癖,且男女不忌。
顧榮鼻尖微動,小書房的空氣裡縈繞著淡淡的極品瑞龍腦香的味道。
眉心輕蹙,貢品何時如此稀疏平常了。
她是不是該去問問汝陽伯這些年有沒有努力,否則為何彆的高門大戶都有極品瑞龍腦香,就汝陽伯府沒有。
佛寧寺中,救她之人,到底是何身份。
她不喜歡這種自身以暴露於陽光下,卻對對方一無所知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惶恐。
顧榮起身,再次立於窗下,夜風拂麵,惶恐的心緩緩沉寂。
離開汝陽伯府的宴尋同樣不平靜。
這場交談的主動權自始至終都掌握在顧榮手中。
而他始終都被顧榮牽著鼻子走。
唉,他給小侯爺丟人了。
不過,這一局,顧榮到底要如何解。
罷了,他還是先想想怎樣給小侯爺交代今夜爬牆之事吧。
目光瞥向指間的銀票,宴尋突然又不鬱悶了。
收獲頗豐。
既得銀票,也知悉顧大小姐不會下嫁沈元清。
趁著倚斜橋尚未打烊,宴尋闊綽的沽了三壇美酒,腳步輕快回了忠勇侯府。
燭火下。
謝灼長身玉立,俯身凝眉繪製著曲明湖周邊一帶的輿圖,細致到每一條巷道每一個拐角。
無一遺漏。
丞昇正用青銅魚嘴水滴壺往硯台裡加水,聽見響動,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拎著三壇酒的宴尋,笑著挑眉調侃“今日怎的如此大方。”
宴尋把酒壇穩穩地擱置在旁邊的深色木架上,緊接著毫不猶豫地屈膝跪下,誠懇道“小侯爺,屬下有錯在身。”
謝灼落下最後一筆,將毛筆擱在筆架上,緩緩開口“畫不順利?”
“很順利。”宴尋在衣襟裡掏出一張活色生香的畫像,攤開放在桌沿“這是畫師的試稿。”
謝灼匆匆一眼,移開視線“那是何事?”
宴尋又掏出了一遝兒銀票,疊放在秘戲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