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孤陋寡聞,還是伯爺小題大做!不如伯爺隨在下去禮部,讓吏部尚書席老大人斷一斷在下是不是不識禮數不知廉恥。”
汝陽伯整個人又慪又氣,卻又被謝灼一番氣勢洶洶的話唬得忌憚不已。
太醫的小學徒,通身的氣度比之世家大族精心培養的貴公子亦不遑多讓。
“汝陽伯,在下要為顧大姑娘治傷了。”謝灼反客為主,下了逐客令。
汝陽伯甩了甩衣袖,沒好氣道“顧榮,好自為之,莫要敗壞汝陽伯府的門風。”
稍稍頓了須臾“讓你的小丫鬟青棠再去京兆府走一趟,代你撤回訴狀,諒解沈其山夫婦。”
“顧沈兩家十數年舊交,適可而止。”
顧榮微微蹙眉,水汪汪霧蒙蒙的眼睛盛著萬千愁緒,哪怕一句話不說都顯的楚楚可憐。
謝灼心一軟,看向汝陽伯,冷淡道“汝陽伯有所不知,殿下已派人過問此事。”
言外之意,訴狀不是想撤便能撤回的。
一波又一波的反駁將汝陽伯的理智燃燒殆儘,氣惱之下,伸出手指,指著謝灼“開口閉口殿下,你以為你是誰?”
“殿下的兒子嗎?”
顧榮他還真是。
若有似無的熟悉香氣,足以證明謝灼的身份。
謝灼看傻子似的眼神斜睨了汝陽伯一眼。
難怪貞隆帝對汝陽伯的耐心與日俱減消耗殆儘,如此愚蠢,怎堪委以重任。
“汝陽伯是在詆毀殿下的清譽嗎?”
謝灼輕描淡寫的丟下一句話,便收回視線,沒有再賞汝陽伯一個眼神。
而是打開徐太醫留下的藥箱,拿出金瘡藥和軟布,指了指紫檀木雕花圈椅,道“顧大姑娘,請坐這裡。手背上的傷得儘快止血,脖頸也得重新包紮,倘若留下傷疤,殿下會怪罪的。”
顧榮眉心不著痕跡的跳了跳。
她在謝灼的聲音裡聽出了惱怒和煩躁。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難道修佛十載的謝小侯爺厭惡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麻煩?
倒也能理解,僧人喜靜嘛。
謝小侯爺勉勉強強也算是半個僧人。
顧榮當即決定結束今日這一場戲,見好就收,待擼順了謝小侯爺的毛,再適時開啟下一場。
一頓飽和頓頓飽,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思及此,顧榮靜靜地回眸,於楚楚山色翩翩之中倏然露出一個目眩朦朧的笑,似是煙雨籠煙翠,林間滴清露。
謝灼眸光閃了閃,暗罵自己不爭氣。
俯身垂眸,動作略有些生疏,格外小心翼翼的鑷去傷口的碎渣,上藥包紮,左右手壓軟布打結。
汝陽伯氣悶,便又無可奈何,甩了甩袖子離開望舒院。
“敢問小大夫尊姓大名。”顧榮看著手背上好看的繩結,溫柔又規矩道。
謝灼淡聲道“寧如珩。”
語氣看似平平淡淡無悲無喜,但顧榮仍然敏銳地感知到了其中潛藏的細微而克製的寒意,宛如樹影婆娑的風。
風無形,又有形。
清清冷冷的謝小侯爺動怒了。
顧榮在心底幽幽的歎了口氣,好歹修佛十年,怎就不能如泥胎鍍金的菩薩低眉,卻要學金剛怒目。
“小寧大夫。”顧榮故作不知謝灼怒意,撚著濕帕子擦去麵頰的淚水,眉眼含笑問好。
寧?
擰巴的擰嗎?
寧如珩。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珺璟如曄,雯華若錦。”
“小寧大夫,好名字。”
她知悉,謝灼,字寧瑕。
謝寧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