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扶曦一時沉默不語。
她心知,即便沒有扶景,母親也不會以身代之的。
另一隻手緊握成拳,手心被擠壓得生疼,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母親能夠快樂無憂。”
聲音細微至極,宛如一根輕若無物的貓毛,即便在水麵上飄浮,也不會激起一絲漣漪。
同樣的,陶氏無動於衷,依舊眸光冷凝,緊緊盯著顧扶曦,等一個確定的答案。
“扶曦,你會替母親抵罪的。”
“對嗎?”
顧扶曦斂眉“母親放心。”
一語畢,陶氏徹底踏實了。
“扶曦最孝順了,不枉母親為了你受的苦。”
顧扶曦眸光閃了閃,心底蔓延出絲絲縷縷的苦澀和悲戚,神情不由得有些悵惘。
被養在伯府外的那十年,她聽到最多的話便是“如果不是懷了你不忍墮去,我怎麼會給汝陽伯當外室,飽受非議。”
“如果不是不放心丟下你,我早就成嫁為人婦,生兒育女,做正頭娘子了。”
“如果不是你不爭氣不討人喜歡,我怎麼可能還是沒名沒份的外室。”
諸如此類的話,太多了。
仿佛她的存在才是母親的苦難源頭。
而她存在的唯一意義是替母親而活。
見顧扶曦又不言不語,陶氏的心又懸了起來,抿了抿唇,冷聲問道“你說苗婆子熬不住皇鏡司的嚴刑拷打,那你呢?”
顧扶曦鼓起勇氣,抬眼與陶氏四目相對。
母親變了,又好似沒變。
衣裙華麗了,珠釵繁複了,本質卻沒有絲毫變化。
母親的眼裡有伯府的榮華富貴。
有代表著榮華富貴的汝陽伯。
有年少聰慧天縱之才的扶景。
唯獨沒有她。
驀地,顧扶曦又想起了顧榮。
那個在母親打壓下,一度零落成泥猶如困獸的顧榮。
可顧榮脫困而出,顯露出無儘的鋒芒。
顧扶曦模仿著顧榮的微笑,溫婉柔順的眉眼間增添了幾分明豔,朱唇皓齒。
她擲地有聲地說道“母親,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承受皇鏡司的酷刑。”
在陶氏緊鎖眉頭,麵帶慍色之際,又接著道“所以,如若事情真的到了山窮水儘無可挽回那一步,我會留下自白書,攬下巫蠱罪責,懸梁自儘,絕不會攀扯出母親。”
“隻是,還請母親當心顧榮。”
“顧榮前些時日方知顧知體弱乃因母胎身中半竹礵之毒,扶景就無緣無故跌入蓮花池重傷昏迷,這其中未必沒有替顧知報仇的緣由。”
“母親,顧榮是個瘋子,她報複不需要證據,隻需要懷疑。誰受益最大,最有動機,就會被她認定為仇人。”
“瘋子行事,無所顧忌。”
這樣的認知,深深的植根於顧扶曦心中。
陶氏麵色凝重,仿佛對顧扶曦那番既有貶低己方又頌揚他人的頹靡之語頗為不滿,但又不得不承認,顧扶曦所言皆出於真實,字字珠璣。
她一次又一次,在顧榮手中失利。
扶景堪堪歸家,就折在顧榮手中。
“怎會沒有顧忌!”陶氏咬牙切齒“是人就有弱點。”
“顧知就是顧榮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