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爺的嗓子裡如被塞了浸了水的棉花,驟然堵住的死死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清洌咧的話語,更讓他自慚形穢。
那的確是他自欺欺人的辯解之語。
“二叔,重要嗎?”
“顧平徵到底知不知情,到底有沒有參與,重要嗎?”
“我的母親,風華正茂時香消玉殞,已經死了五年有餘了。”
“小知中毒,纏綿病榻藥不離手,日日夜痛苦煎熬,無長壽之相。”
“我險些嫁給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的沈和正。”
“二叔,女子嫁人,又是再闖一次鬼門關,如若我癡癡傻傻跳入火坑,離死也不遠了。”
“陶氏的出現,是顧平徵的意願。”
“顧平徵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如果二叔覺得我偏執,還請二叔說服我。”
顧二爺無力地頹然倚靠在椅背上,失聲低語“你並沒有錯。”
“你沒錯。”
“長嫂那般好的人,不該死的不明不白。”
"倘若長嫂洞悉我內心的踟躕與徘徊,恐怕也會對我心生不悅。"
十年啊。
榮氏如母親般事無巨細照料了他十年。
可在陳年舊事即將真相大白時,他卻想替大哥辯解。
顧二爺一連狠狠扇了自己幾巴掌。
似是唯有這樣,他的心才稍稍好過一些。
顧二爺哽咽著詢問“你會要大哥償命嗎?”
“二叔,我不知道。”顧榮坦言“殺人者,償命。”
“但,假若三司共同審理此案,判定顧平徵並無蓄意殺人之惡行,僅因隱瞞真相而獲罪,我亦將上奏請求斷絕與她的父女之情,冷漠旁觀其自嘗惡果,陷入困境與落魄之中。”
“二叔,您知道嗎?”
“顧平徵被奪爵後,並不死心,反而想借陛下施恩之際,送我入宮侍奉陛下,靠寵愛讓陛下再賜爵位。”
顧榮的聲音中沾染著淡淡的譏誚嘲諷。
顧二爺愕然。
一樁比一樁令人震驚。
他自命不凡的大哥,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
榮丫頭堪堪及笄,貞隆帝年近不惑,就是給榮丫頭當爹,他都嫌老!
再說了,宮裡有母儀天下的鐘離皇後,有盛寵不衰的儷貴妃,還有一應的高位嬪妃,甚至皇子們都開始結黨謀奪儲君之位了,這時候送榮丫頭入宮,無異於將她推向了生死未卜的境地,送上了絕路!
大哥真的是瘋了!
等等……
榮丫頭剛剛還說了三司會審?
“你真的要去告禦狀?”
顧二爺驀地想起了沈和正花船事件鬨得沸沸揚揚時,榮丫頭在大哥麵前斬釘截鐵說的話。
榮丫頭說,如若父親再推脫,寧願滾釘板走炭火路,敲登聞鼓女告父。告父親縱容繼妻苛待子女、告父親夥同繼妻算計原配嫁妝,告父親私徳不修、為人不明、處事偏頗。
如今,怕是又要再添幾樁罪名。
謀殺元妻,毒害嫡子。
“榮丫頭,不可啊!”
顧二爺連忙道。
原先他隻以為是榮丫頭的激憤之語,不曾想,榮丫頭心中早有丘壑。
顧榮眼神暗了暗,幽幽道“哪怕二叔已經知悉顧平徵的所作所為,還是決議袒護他,阻止我嗎?”
袒護顧平徵,便是她的敵人。
顧二爺搖頭,急切道“榮丫頭,依大乾律,敲登聞鼓告禦狀,是要在滾釘板和走炭火路中擇其一,活下來後,才有資格麵聖。”
“你是女兒家,落的一身猙獰傷疤,這一輩子該如何自處啊。”
“還有,律法重新規定了十惡的具體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