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當年普天大喜之日,謝老夫人著誥命服,跪在宮門外,言辭鑿鑿的奏請他重查軍中叛徒和城防圖失竊一案。
在一片歡騰的喜色中,融入了一縷晦暗的陰霾,攪動著臣民的心,也牽扯著他的心神。
一晃十餘年,他幾乎險些忘記謝老夫人也曾有巾幗不讓須眉的一麵,也曾挺著脊梁撐起搖搖欲墜的忠勇侯府。
他本以為,謝老夫人學乖了。
然,實際上卻是變本加厲。
而今,不僅跪,還捧著戰死疆場的兩代忠勇侯的牌位跪。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喬老太師和明禦史不著痕跡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忠勇侯府一脈,驍勇善戰,世代英豪,滿門忠烈,臣求陛下體恤謝老夫人,顧全謝老夫人體麵,留忠勇侯府榮耀。”
貞隆帝怒火攻心。
求他顧全謝老夫人的體麵?
明明是謝家人在苦苦逼迫於他!
貞隆帝恨的咬牙切齒。
可,麵上分毫不顯,一派禮賢下士的謙遜賢明之態,故作從容道“於私,朕與謝修莫逆之交,謝修為大乾捐軀,英年早逝,朕理應替謝修儘孝一二。”
“於公,正如卿所言,忠勇侯府滿門忠烈,不容折辱。”
“二位卿可願隨朕一同去見謝老夫人。”
喬老太師垂眸,掩去眼底的驚愕,恭恭敬敬道“陛下吩咐,莫敢不從。”
“陛下先行。”
喬老太師心下思忖,謝老夫人既手捧牌位跪於宮門,那便說明謝老夫人此行勢在必得。
隻是不知,何事值得謝老夫人這般興師動眾。
明禦史沒有想太多,脫口而出附和“臣也一樣。”
貞隆帝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可恨!
屬實可恨!
不隻是謝家人,還有……
貞隆帝的目光中蘊含著難以察覺的惡意,緩緩地掠過喬老太師與明禦史。
又是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陛下,太後娘娘有請。”
真真是禍不單行。
“朕分身乏術,有勞兩位愛卿代朕去接謝老夫人入宮了。”
旋即,貞隆帝又看向李公公,吩咐道“李福盛,備好轎輦,萬不可怠慢了謝老夫人。”
話音落下,揮揮衣袖,徑直離去。
相比較而言,他寧願去慈寧宮聆聽太後的訓斥,而不是在謝老夫人麵前伏低做小。
他是大乾的帝王,不是亂七八糟的贅婿!
隻留下喬老太師和明禦史麵麵相覷。
他們配去勸捧著牌位的一品誥命夫人嗎?
不過,勸不勸是一回事兒,能不能勸動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老太師,您給下官透個底,陛下為何毫無征兆重罰謝小侯爺?”
明禦史慢吞吞的起身,挪動至喬老太師身邊,輕聲詢問。
喬老太師麵不改色“老夫知道的不比明禦史多。”
“不可能!”明禦史脫口而出。
喬老太師是寒門代表,是天下清流之首。
能在朝堂的漩渦裡,扶搖直上且屹立不倒,靠的不僅僅是學識、見地和品行,亦有喬老太師堪稱毒辣的眼光。
無論看什麼,似乎都一目了然。
喬老太師蹙眉,不鹹不淡道“明禦史在此與老夫寒暄,是欲抗旨不尊嗎?”
明禦史訕訕的笑了笑。
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等喬老太師的嫡孫下場入仕,他必須往死裡參。
“老太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