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隆帝愣住了,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有何種感受。
反倒是顧榮見貞隆帝目瞪口呆的樣子,心中憋著的那口氣總算舒暢了些許。
方才一語,上眼藥之餘,順便故意膈應貞隆帝那個老不羞!
既報了二皇子威逼利誘的仇怨,也相當於再次重申,謝灼絕無可能跟二皇子結黨合謀。
畢竟,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陛下,民女絕無蔑視皇室威嚴之心,更無絲毫不敬之意。”
“陛下明鑒,僥幸得二皇子賞識,於民女而言,是意外之喜。但,家母耳提麵命,不得為妾。”
“家母遺命,民女不敢有違背。”
“陛下是家母的故交,定也知悉母親在此事上的執拗,非民女的搪塞敷衍之詞。”
“民女絕不為妾。”
貞隆帝的心緒更複雜了。
他和他的兒子,竟都是謝灼的手下敗將。
他們父子是什麼很低三下四,上不了檔次的人嗎?
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當年,榮金珠也是這般跪伏在地,婉拒他的求娶。
不,也不算是婉拒。
時至今日,他依舊記得清楚。
榮金珠的態度堅定而威嚴,聲音清脆而冷冽,宛如山澗中永不停息的冷泉,毫不留情地撲滅了他心中的激情,隻留下冒著白煙的死灰。
事後,榮金珠的爹娘奉上數十萬兩白銀,以作賠罪。
相比較而言,顧榮的托詞顯得更順理成章。
貞隆帝的指甲輕輕劃過掌心的翡翠扳指,眼神幽冷而銳利,宛如蟄伏在草叢裡見血封喉的毒蛇。
“你可知,尋常人家的妾室與皇室的側妃作比,判若雲泥。”
“皇室的側妃要上玉碟,是正兒八經被皇家承認的妾室,也算明媒正娶,百年後,得香火祭祀。”
“比尋常人家的正室,高貴的多。”
這個問題,似是在問顧榮,亦似是在問十餘年前的榮金珠。
顧榮眼角眉梢彌漫著顯而易見的疑惑“二皇子殿下乃天潢貴胄,豈是尋常百姓可比。”
“高貴與否,毋庸置疑。”
“但……”
顧榮輕輕抿了抿嘴唇,顯得猶豫不決,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鼓足了勇氣,然後堅定地說道“陛下,小女子有一事相詢,不知是否妥當。”
“問。”貞隆帝漫不經心的挑挑眉。
“陛下欲晉二皇子殿下為親王了嗎?”
顧榮儘職儘責的扮演極致的真誠,纖長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坦蕩自若,繼續道“民女見識淺薄,隱約明晰,大乾律,親王方可納兩位側妃入府。”
“二皇子殿下與肅國公府的宋二姑娘乃陛下賜婚,婚期已定,為二皇子正妃。”
“而,二皇子殿下對葉姑娘情根深種,哪怕喬老太師多番嚴詞拒絕不近人情,棒打鴛鴦,二皇子殿下的傾慕之心依舊未改,十之八九會求娶葉姑娘做側妃。”
“那,民女呢?”
“若是民女被突如其來的歡喜和抬愛蒙蔽了神智,那受委屈的一定是民女。”
“民女命運多舛,年少之時,便已嘗儘人情冷暖,兩隻眼睛隻能看到眼下的光景,遙望不到所謂的遠方。”
“難不成民女要靠著來日的側妃之位畫餅充饑望梅止渴嗎?”
“情愛和承諾如雲煙,風來自流散,善變的很。”
“民女骨子裡流淌著商人血脈,務實求真。”
侍奉在側的李公公,忽覺一股股莫名的寒意從四麵八方襲來,一刻不停的往骨頭縫裡鑽。
女肖母的巧合嗎?
顧大姑娘的字字句句都像是榮娘子未曾訴諸於口的辯駁和反抗。
這一幕,像極了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