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奕茫茫然,深覺自己大哥前言不搭後語“這跟我是否離開上京有何關係?”
“顧大姑娘不僅是個好人,而且還是個聰明的對你懷有善意的好人。”南子逾耐心解釋“她的建議,定然是極好,極適合你的。”
”再說了,你以前不是吵著嚷著要離京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嗎?“
“子奕,你好生思量思量。”
南子奕的心沉甸甸的,似是滴著水的濕棉衣。
明明是盛夏時節,卻冷的他打戰。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反正,我不走。”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外麵的山再高、水再清、月再圓,都與我沒有關係。”
即使他不諳世事,卻也隱隱約約明白,鐘鳴鼎食的奉恩公府就像是驚濤駭浪上的木船,能否安然靠岸亦或者是滿載而歸,皆需看掌舵者二皇子殿下將這艘船引向何方。
他並非全然無所察覺,隻是不願深入思考。
南子逾聞言,搖著頭歎息,隨後低低笑出了聲。
罷了,總歸還有謝灼這條後路。
“隨你。”
旋即,撣了撣衣袍上的褶子,轉身,邁步向外走去。
轉身的那一刹那,嘴角的笑容散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自威的冷厲。
“大哥,你去哪兒?”南子奕追問。
南子逾背影一頓“求見二皇子。”
話音落下,繼續向前。
是否總感覺遺漏了某些東西?
顧榮所說的“害人害己”絕非無的放矢。
“難道我們不能選擇激流勇退嗎?”南子奕急切地抓住南子逾的袖子,脫口而出的話語顯得有些衝動“大哥,你當真認為二殿下可堪為君嗎?”
“我……”
“我看到了。”
南子奕聲音顫抖著,淚流滿麵“早在做二殿下伴讀時,我就看到了。”
“我沒讀過太多聖賢書,也沒有入耳記心太多聖人之訓治國之道。”
“但就連茶樓酒肆的說書先生也知視人命為草芥,毫無仁愛之心的人,是不可能勵精圖治愛民如子的,更不可能實現河清海晏風調雨順的太平盛世。”
“大哥可有去看過那處荒僻宅院?”
“池塘、枯井、花圃下是數不清的屍骨。”
“我真的愧對顧大姑娘口中的純良坦蕩、赤子之心。”
“閉嘴!”南子逾臉色驟然變得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起,突然轉身,用力地揮出一巴掌,“都怪我平時對你太過縱容了!”
“禍從口出!”
“既然自知胸無點墨,那就應該三緘其口。”
在看到南子奕嘴角的滲出的鮮血時,南子逾眸光一頓,咬牙道“世上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你這麼會講大道理,那你也該知飲水思源報本反始,更該知道何為一條繩上的螞蚱!”
“你以為奉恩公府是怎樣雞犬升天的?”
“父輩祖輩的櫛風沐雨嗎?”
“還是天皇貴胄生來尊貴?”
南子逾厲聲質問。
南子奕嘴唇翕動,心底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答案。
儷貴妃得道,奉恩公府雞犬升天。
“以後休要再問如此愚蠢的問題!”
“還有……”
南子逾稍頓了頓,繼續道“你最好把你看到的爛在肚子裡。”
冷冷的丟下最後一句話,抽回袖子,徑直離開。
南子奕望著那道愈行愈遠的背影,眼淚越擦越多,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索性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嚎起來。
說他愚蠢?
真正當局者迷的蠢蛋是誰!
南子奕這個小祖宗一哭,奉恩公府上下兵荒馬亂雞飛狗跳。
南子逾心煩意亂的靠著車壁,疲倦的捏了捏眉心,腦子裡滿滿當當紛亂複雜的思緒,似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卻又被一層又一層看不見的網嚴嚴實實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