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夜狂奔到海邊,摘下麵具,他也開始嘔吐起來,就跟他第一次殺人,殺掉發千雪時候的場景一般。
隻是心境完全不一樣,那一次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對裸露鮮血的惡心;這一次則是對自己肮臟的手段,對自己的改變而感到惡心。
這是他第三次殺人,也是第一次殺掉一個好人,但他明白這個人必須殺。
如果真的讓村民們紛紛離開,他就要殺更多的人迫使大家恐懼,迫使大家不敢離開,在救下溪雲燕和為水清玄複仇這兩件事上,他不能做任何讓步,之前的他有多好,現在的他就必須有多惡。
鹿夜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還是錯,但是此刻的他無法控製自己複仇。
鹿夜抬起頭,空中突然飛來無數螢火蟲,給暗無邊際的天空帶來了一絲光亮。有數隻螢火蟲環繞著他,還有一些飛到了他的手指上。
鹿夜想起了三年多前的那個夜晚,木行羽手中的那隻螢火蟲。
空中的螢火蟲,慢慢彙聚,凝聚成了一個老者和一個少年,還有一隻縈繞在老者的指尖。
“你殺掉一隻螢火蟲,需要多少力氣時間。”老者問少年。
“力氣隻需要一指,時間嘛,隻需要一瞬。”少年看看螢火蟲,又看看老者。
“沒錯,隻要一個最普通最普通的凡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一個生命消失。”老者邊說著邊轉動手指,讓螢火蟲慢慢的爬行著。
“但是隻要你一指奪走這隻小蟲子的生命後,無論是多偉大的銘刻師,花多少的時間,多少代價都無法再重組它的生命,即使我們按照它生前的身體結構,完完全全複原它,也隻能複原它的軀殼,它的生命也不會回來。”老者說完手輕輕一抖,螢火蟲受到驚嚇,似乎是此刻才發覺它棲息的地方是另外一個生命,趕緊振翅朝著遠處飛去,帶著它微弱卻又美妙的熒光。
少年理解了老者的意思,他抬起頭看著老者“可是,我有非殺不可的人。”
“我並非教你不殺人,隻是希望你慎殺。”老者道。
突然一聲驚天巨雷響起,螢火蟲凝聚成的畫麵緩緩飄散,雨滴滂沱而下,衝散了一切。
鹿夜抬頭看著天空,任由雨點打在他身上“木老,我忘記了你的教誨,違背了慎殺這個承諾,但是我沒有彆的選擇,我沒有彆的辦法找到柳清河。”
又一聲驚雷響起,鹿夜的衣裳和頭發全部濕透了,他依舊仰麵朝天喊道“等我救下溪雲燕,殺掉柳清河為清玄報仇,我任你處置,但是在那之前,我沒有任何選擇。”
雨滴敲打在他的木製麵具之上,滴滴噠噠的聲音仿佛就像是敲打在他心底一樣。
心魔的痛苦可能就是世間最大的痛苦之一,想要堅持的原則在此刻無法堅持,就像是心被人捏碎了一般難受。
鹿夜就這樣站在雨中,也許雨滴的衝刷和寒風的刺激能夠讓他分一些心,這樣痛苦就會少一些。
就在這時,鹿夜突然有一種感覺,有一個人在看著他,用世間最憐愛的目光看著他,和他一起難過,和他一起流淚,祈禱他不要再這樣下去,祈禱他能夠變得快樂。
但是這種感覺非常不真切,鹿夜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人能這麼對待自己。
就在鹿夜這麼想的時候,一把雨傘出現在了他的上方,雨滴不再落在他揚起的臉上,這讓鹿夜確信不是幻覺。
確實是有人來了,雨滴的聲音加上鹿夜的糟糕心情影響了鹿夜的聽力,才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鹿夜轉過頭,才發現是雪蘭,雪蘭穿著一身白衣,怯生生地舉著雨傘幫鹿夜擋住雨滴,自己卻是完全沒遮擋地站在雨裡。
“雲哥哥,是你嗎?我剛聽說你回來了,就去找你,你不在,那個好看的叔叔告訴我,你在海邊,我就趕了過來。”雪蘭看著眼前這個戴著麵具的哥哥,她分明感覺道眼前這人就是她的雲哥哥,但是又感覺不像。
“雪蘭,已經沒有雲哥哥了,我叫做鹿夜。”鹿夜對雪蘭說道。
“為什麼,你真的是雲哥哥嗎?”雪蘭又怯生生問道。
鹿夜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雨大,小心淋壞了身子,你快回去吧!”
“我不了解你的意思,雲哥哥,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戴上了這個奇怪的麵具,你告訴我好嗎?”雪蘭追問道。
“彆問了,告訴你我叫鹿夜。”鹿夜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嚇得雪蘭後退了一步,但是手中的傘卻沒有跟著後退,隻是傾斜了一些。
“雪蘭,你在哪,快回來!”這時有個焦急和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道。
“姨媽,我在這裡!”雪蘭回答道。
“雲哥哥,我姨媽喊我了,我要回去了。”雪蘭說著將傘塞到了鹿夜手中,提著白色的濕裙子朝姨媽那邊跑去了。
“雪蘭,你姨父走了,你彆再亂跑了,我很難受。”雪蘭的姨媽哭著喊道。
雨勢很大,她顯然是沒有看到鹿夜那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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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姨父為什麼走了?他白天還教我怎麼做風車的,這麼大的雨,他能走到哪裡去。”雪蘭顯然沒有明白姨媽口中的走掉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