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答應師捷徹底改變設備間現狀已經過去一周了，王鐵爪經理每天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坐不住也站不住。十萬元經費，整治三萬平方的設備間，的確是個難題。
他一方麵和王亮討價還價，一方麵組織力量，利用業餘時間把粗活先乾了。
眼下能用的人就是工程部經理鄭偉、保衛部代理經理秦四虎、保潔部主管陳秀麗和康翠萍，再加上幾個班長，充其量也就十來個人。有時他自己也得動手乾，還得自掏腰包給大夥加夜宵。好在工作每天都在往前推動，不能讓師捷副院長失望，更不能讓賈明他們看笑話。
一天兩天可以，時間長了管理人員就吃不消了。他們大多是當地人，家裡有孩子有老公等著吃飯的，有老婆等著丈夫回家乾活的。不能說怨聲載道，至少都有情緒。重要的是管理人員沒有加班費，公司就這麼定的，王鐵爪也不敢擅自變通。
他隻好耍賴了，找到王亮，讓他們先進場施工。王亮是做生意的，堅決要求簽訂合同，最起碼也得有個協議，不管是什麼關係，“親兄弟明算賬”。王鐵爪明白，簽協議，這十萬元全付給他也不夠。於是就打著馬虎眼說“都是朋友，中間還有小於擔保，虧不了你們。”見王亮沒說話，王鐵爪又加強了一句，“在醫院乾活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完全不用擔心。”
王亮心想，“青城縣人民醫院這麼大的牌子，不能為我這點錢不講信用吧”。
“好吧，王哥不要坑我啊，我也不賺你們的錢，成本加百分之十五的利潤就行。”王鐵爪隻想著快點開工，任他什麼要求都一口答應下來。
還真像專業團隊，一出手就不一樣。他們分四個組，一個組做設備除鏽，都是專業工具，乾起活來的心應手。第二個組是設備維修組，專治跑、冒、滴、漏，把管線大卸八塊，一個部件一個部件地整修。第三個組做地麵自流平，備齊了材料，乾活像模像樣的。第四個組就是油漆工，地麵乾一塊刷一塊，設備完善一組刷一組。
王鐵爪安排工程部經理鄭偉和見習主管於幼聰擔任監工，主要是保證工程質量。他每天都過去轉轉，但用不著親自動手了。
他大部分時間安排其他部門的工作，他想借設備間整治的機會，也推動其他三個部門整頓。
他把保潔部臨時負責人陳秀麗叫到辦公室，把自己的想法和陳主管溝通了一下。陳主管在醫院按部就班地做習慣了，她並沒感覺保潔部負責的工作哪裡需要整頓。王鐵爪頓覺失望，看來她隻能是個臨時負責人。
兩個人正聊著呢，辦公室有人敲門，敲得很急促。王鐵爪連忙招呼進來。王亮氣喘籲籲地推門進來了，他平時隻待在工地，很少到辦公室。看他滿頭大汗，王鐵爪知道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他讓陳秀麗主管先去忙工作，整頓的事以後再說。
然後招呼王亮坐下說，王亮哪裡還坐得下來，急促地對王鐵爪說“出事了，一個技工從設備頂端掉了下來，現在在急診搶救，生死不知。”
“這麼急的事為什麼不打電話。”
“地下室沒信號，我心裡急就跑上來了。”
王鐵爪顧不得再問了，披上外套就往急診跑。他也不看王亮跟上來沒有，隻是一個勁兒地跑，邊跑邊念叨“萬萬不要死人啊。”
他趕到急診，見鄭偉守在搶救室門外，就問裡麵的情況怎麼樣。鄭偉說“沒有生命危險，掉下來時中間被氣罐擋了一下，頭沒著地，隻是摔懵了。”
王鐵爪就想聽第一句話，沒有生命危險，死了人他可承擔不了。這件事不管是誰的責任，他的罪過也不小。工程外包，沒經過醫院同意這是第一罪；物業公司和承包方沒簽合同就施工，這是第二罪；這麼重要的工程，自己沒在施工現場，這是第三罪。細究下來，哪一條都得讓他丟飯碗。
現在知道了，大大咧咧的毛病遲早要吃大虧。他想發火，身邊一個是王亮，他最倒黴，人是他招的，有個三長兩短，技工家屬會找他麻煩，他正六神無主的時候，訓還有什麼用。一個是鄭偉，讓他替自己看著點，結果出了那麼大的事，事情結束以後，就不是訓斥的問題了，一定嚴肅處理。
傷者被護士推了出來，看上去還清醒。王鐵爪認識主治醫師，上前詢問情況。主治醫師告訴他，傷者大腦和內臟都無大礙，隻是右側第三根肋骨和右大臂骨折，已經固定住了，需要時間愈合，右大臂上了鋼板，三個月以後如果愈合的好就可以拆除。
王亮緊貼著王鐵爪身邊，認真地聽主任說的每一個字。他擔心的是治療費用和技工身體恢複需要的時間。見主治醫師走遠了，他用懇求的眼神看著王鐵爪，王鐵爪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三個字，“錢、錢、錢”。
王鐵爪從焦慮中清醒過來，這個事兒還得自己收場。於是他風輕雲淡地問了一句“還有多少活沒乾完。”王亮見王鐵爪說話慢條斯理的，心裡有底了，至少不會傾家蕩產。“收尾了，再做一些細活就可以交工了。”
王鐵爪安排王亮，讓技工們收拾一下現場，暫時停工，什麼時候開工聽通知。王亮這個時候隻能聽王鐵爪的安排，沒有合同，就沒有明確類似問題的責任，打官司都贏不了。
王鐵爪拍拍王亮的肩，哎了一聲轉身走了。王亮隻好和鄭偉聊了起來。他想知道，類似情況醫院會不會網開一麵，不收費或者少收費。鄭偉還沒到那個層次，醫院上層的規矩他哪裡知道。
王鐵爪在去師捷辦公室的路上走得很慢，他在想，這事怎麼和領導說，挨訓不可怕，他要的結果是技工的治療費能不能免，或者免一部分也行啊。
師捷已經從急診護士長那裡知道“藍天物業”出事的了，他在等王鐵爪上來。他不想訓斥王鐵爪，這件事自己也有責任，隻布置任務，沒提要求，導致王鐵爪“病急亂投醫”，找個草台班子來施工，出問題是必然的，不出問題才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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