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柒素手揀起一株草藥,輕輕放進陶罐裡。
最昂貴的藥材,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煎熬方式。
慢火熬藥的方式能活到現在,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比起追求發揮藥效極致的煉丹,這種熬藥方式入門簡單,藥湯溫和易吸收。
當然,藥效的虧損,量上可以補足。
宗門給師弟的療傷藥是極度飽和式的。
能把他活活補死那種。
而且,這樣熬藥還能自由地多添幾類藥物。
言若柒就往裡邊加了補身體的靈藥。
畢竟,師弟說自己腰膝酸軟,身體好像被掏空。
這確實需要補補。
天色漸晚,夕陽藏進深山。
原本就寂靜的爭道峰,顯得更加冷清。
但言若柒早已習慣這種氛圍了。
對她而言,這種感覺,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微亮的火光照耀著她清冷的臉龐,讓她看上去柔和了些許。
言若柒罕見的沒有趁熬藥的空餘時間修煉。
她看著藥罐,有些分神,居然發起呆來,思維發散了出去,漸行漸遠。
但,她這會想到的卻不是事關小衾的問題。
而是,關於江銘的。
言若柒不禁想到了最初認識師弟的時候。
見的第一麵,她就知道,這個師弟,是她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
油嘴滑舌,膽大包天,性格更是與她大相徑庭。
修道界有幾個人麵對高出幾個大境界的前輩還敢放肆?
隻要言若柒俏臉一板,整個萬法仙宗,就連元嬰期,都會收斂,不敢搭訕。
更彆說煉氣期!
可偏偏,在命運的安排下,來了這麼一個沒臉沒皮的師弟。
她一空閒,這個師弟就會在她旁邊刷新出來,對著她一頓猛誇。
哪怕她冷著臉,師弟都會說她冷得彆致。
如果江銘一直這般死皮賴臉騷擾她,那言若柒自然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可是……這個師弟,他又很識趣。
每次言若柒心裡都還沒來得及升起一點不耐煩,江銘便會消失,不知去向。
然後等她難得休息一下的時候,他又會刷新出來,跟她聊家常,然後猛猛誇她。
嗯,倒也不算煩。
畢竟都是好話。
縱然言若柒對此不感冒,但也不會去反駁。
人,是種很會習慣的生物。
一來二去,言若柒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適應了師弟的存在。
也漸漸開始關心他的修行,甚至願意為他付出寶貴的修煉時間。
後來還蹭了他幾頓飯。
很好吃。
直到,小衾來仙宗,這是他們關係的轉折點。
自己與師弟鬨了彆扭,甚至,還打傷了他。
關係似乎惡化了。
之後,就再也沒吃過他做的食物了。
連說話見麵都少了。
所以!
言若柒想不通。
真的一點兒都想不通!
她撐著腦袋發著呆,將自己與師弟相識的經曆再仔仔細細捋了一遍。
卻還是找不出半點師弟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自己的理由。
如果師弟沒及時喚醒她,在心魔的某些操作下,她說不定真的會徹底崩潰。
所以,是為什麼呢?
自己不僅無恩於他,
甚至還傷過他。
而且,她還是一堵城牆,橫在了師弟與小衾之間。
無論正看還是反看,言若柒都覺得,自己對師弟來說,都是個阻礙。
沒道理不趁機除掉她啊。
難道,是為了小衾?
可是,如果他假裝儘力,小衾也不會怪到他吧?
還能不費吹灰之力,減少一個阻礙。
甚至,甚至……
聽心魔說過,她甚至還想把自己的身體都出賣給師弟,換取他的袖手旁觀。
自己……師弟……纏綿……未著衣……
光憑言若柒的閱曆來想,她都想象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情形。
言若柒當然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她可以不在意,但,周圍的人自然會給她反饋。
在流亡途中,她和安衾,可是一刻都不敢露出真容。
正因如此……
言若柒就更不明白了。
師弟,為何要做出一個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的選擇呢?
自己,值得師弟這麼做嗎?
還是說,世間,真有如此正直之人?
可偏偏,師弟的言行舉止一點都不像那種大義凜然之人……
哎。
言若柒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