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這一天,京城百姓關心的頭等大事並不是昨夜裡朝廷抓了多少人,畢竟這些人跟庶民百姓關係不大,老百姓也搞不懂朝廷裡那些事,坊間傳的最熱鬨之事莫過於莘昭女學開學了。
“女學誒!真的隻收女學生,都是大姑娘、小丫頭,連先生都是女的!嘖嘖嘖”
“聽說還是大長公主辦的呢!我鄰居家的閨女就去上學了,我鄰居家娘子送孩子去上學的時候說是親眼看見了大長公主,老太太看著特彆尊貴!可真是開眼了!”
“什麼‘老太太’,你可彆亂叫,當心讓人家聽見抓你去坐牢!”
這是街頭茶水攤前幾個顧客的議論。
“還真是大長公主辦的呀?我還以為是瞎傳的呢!”
“怎麼能是瞎傳的呢?那裡麵的女先生都是大官家的小姐,聽說為首的那個還是宰相家的千金呢!”
“我的天哪!這可真是怪事兒啊!一群大官家的姑娘來教窮人家的閨女識字,還不收錢,還管飯,這是吃飽了撐的哪!”
“說的對,我看就是閒的沒事兒乾!”
這是作坊裡幾個木匠的揣測。
“這自古以來哪有教庶民女子學問的呀!簡直胡鬨!教出來又能乾嗎?考狀元嗎?”
“這女子拋頭露麵,不雅不雅啊!”
“雖說是一片善心,但到底有傷風化,不妥呀不妥呀!”
這是詩社裡秀才們的菲薄。
“認了字又如何?還不是要嫁人?難不成認了字就能多換些聘禮?切!”
“那可說不準,萬一真能多換些聘禮呢?”
“咋有那可能呢?這認字又不當吃、不當喝的,誰會因為女人多認了幾個字就加聘禮的?”
這是河邊洗衣服的大嫂子們的探討。
總之,圍繞著莘昭女學這個新事物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聲音,這些聲音當然逃不過街頭巷尾乞討要飯的小乞丐們的耳朵,自然也彙總到了祁翀這裡。
祁翀倒覺得這些議論是正常的,哪怕是否定、批評的意見也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新事物總要大家慢慢適應一段時間才能接受,這是規律所在。
倒是杜心悅絲毫不在意外麵的聲音,一門心思教學生。傍晚女學放學時,杜心悅和婉月、慕青等在門口目送學生們離開,卻發現一乘骨花竹絲女轎悄然而至。
轎子停穩,下來一少女,正是盧瑞嬌。
“心悅、婉月!”
“瑞嬌!”杜心悅驚訝地喊了出來。
“瑞嬌姐姐,你怎麼來了?”婉月也打了個招呼。
“聽說你們這女學辦的紅紅火火,我來看看。”盧瑞嬌笑道。
“走,我帶你進去參觀參觀。”一提起女學,杜心悅早將之前雉翎之事拋諸腦後,開心地拉著盧瑞嬌介紹起來。
“我們一共是八間教室,目前是教《三字經》、《千字文》,先認字,認了字下一步再教其他的。這就是我們的教室,桌子、黑板都是特製的,如何?幼蕊、初宜,瑞嬌來了!”
又有幾個姑娘跑過來,正是趙汐、嚴幼蕊、種初宜等人。一群小閨蜜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紛紛勸盧瑞嬌也加入進來,盧瑞嬌本就是為此事來的,半推半就也就答應下來了。
杜心悅初時隻覺得又多了個幫忙的,還頗為高興,可回府的路上咂摸過滋味了——好像不太對勁兒啊!
這一天,大理寺忙的團團轉,抓來的一堆人都要審理,壽王、慶王都不善於這些細務,杜延年還要兼顧政事堂其他公務,自然也沒有時間親自審理,於是邱維屏隻好親自上陣,帶著手下的一堆判官、推官日夜連軸轉,總算審出了個大概。
次日,壽、慶二王及杜延年麵聖,將此案大致情況稟報了承平帝。承平帝正側躺在榻上看著女醫元瑤給他換藥。
“陛下,現已查明,自二十五年前,前刑部尚書、特進盧敦禮擔任刑部侍郎起,刑部便出現了‘宰白鴨’之事,最初是因為受人請托,礙不過人情,後來便演化成了公然收受賄賂,買賣人命。盧敦禮死後,此事便由盧樓主導,盧樣操作,直接參與者近百人,刑部大小官吏三分之二參與此事,其中涉及二品以上官員四人,二人已故;四品以上官員九人,三人已故。臣等已將詳情寫成奏章,呈請陛下禦覽。”
“二十五年!三分之二?哈哈,這就是朕的刑部、朕的朝廷!一群蛀蟲!”承平帝震怒不已,從榻上站了起來,大罵起來。
三人均不敢勸,隻能默默聽著,誰知此時卻有一女聲從旁傳了出來。
“怒傷肝,易致氣逆、頭痛、眩暈,甚則吐血、昏厥、卒倒,請陛下息怒,保重龍體為宜。”
眾人回頭發現出聲者正是在旁服侍的女醫元瑤。元瑤本是從醫者的角度出發規勸病人,壽、慶二王及杜延年卻紛紛在心中為她捏了把汗好大膽的小姑娘!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承平帝看了元瑤一眼,非但沒有怪罪她多嘴,反而真的平靜了不少,重新坐回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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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刑部這些混賬東西要如何處置呀?”
“陛下,臣等對朝政了解不多,殊無經驗,此事還是聽杜相的意見吧!”祁榛識趣地將難題拋給了杜延年。
“茂秦啊,你們哥兒倆今後要多參與朝政,你看小元舉都管著京兆府呢,你倆也不能總在家裡躲清閒。”
“陛下教訓的是,臣等今後一定用心。”祁榛、祁槐雙雙俯身道,祁槐心裡暗自吐槽那是我們不想乾嗎?你給我們乾事兒的機會了嗎?
承平帝做完了姿態,轉頭對杜延年道“鶴壽,說說你的想法。”
“陛下,臣以為首惡是必定要除的,參與極深者也不能饒恕,但餘者便不能過多追究了,否則刑部便癱瘓了,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
“嗯,言之有理”承平帝正說著,眼角餘光瞥見門口有內侍的身影晃動,便問了一句“何事?”
“回陛下,楚王、秦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