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手遞上辭呈後,十大世家沒有看到預想中的杜延年手足無措之景,未免有些失望,但再一想來,又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破解之法。
就在大夥兒還自我安慰道杜延年是在兀自強撐,很快就會垮掉的時候,次日上午,近百份新的任命同時從政事堂發出,一大批新升遷的官員迅速到任,沒有到任的也已經在赴京的路上了。
這些官員大多是平常在底層兢兢業業、默默無聞的“老黃牛”,對衙門公事極為熟稔,哪怕連升級也並不影響他們迅速適應新的崗位,因此各大衙門運行井然有序,絲毫沒有因為官員撤換而受到影響。
關鍵是這其中許多人原本都是在外地任職的,卻能在任命下達的同日突然在京城冒頭,這說明杜延年的“換人大計”早就謀劃多時了,而這些替換人選也早就埋伏在京城等候了!
沒有人知道杜延年是從何處“發掘”出這麼多人才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世家們傻眼了!他們結結實實地落入了杜延年和向櫛聯手布好的圈套之中!
“都怪你叔父出的餿主意!他自己倒是官做的好好的,我大哥卻把官丟了!”說話的是吳思玄之弟吳文玄,坐在他對麵的乃是梁文第。
梁文第何嘗不鬱悶。上次叔父本來說可以用贖刑之法救他兒子,結果搞來搞去,其他各家子弟都救出來了,隻有他兒子和高家小子被判了死罪,而且聽說還是禦口親判的,誰也改不了!他背地裡不是沒埋怨過叔父用自己兒子的命換他個人的前程,好在叔父也知道對他有所虧欠,分給了他三百頃良田,又給他納了兩房小妾,他這才不得不忍了下來。可這次呢?
不是說集體辭官可以威脅到陛下和杜相嗎?結果呢,人家轉頭就把坑填上了,後悔都來不及了!
“行行行,你也彆抱怨了,我不也丟官了嗎?我堂弟文策不也辭官了嗎?我們梁家的損失不比你們吳家小!”
“哎我就納悶了,不是說政事堂兩位平章政事都和梁相一條心、杜延年才是獨木難撐嗎?這麼大的事怎麼就沒人知道呢?一夜之間杜相從哪兒弄來那麼多官員名單的?你就沒問問你叔父,他們整日在政事堂就沒發現杜相私底下跟這些人有來往?”
梁文第無奈地搖了搖頭,長長歎了口氣。
跟吳文玄有同樣疑惑的還有越王祁樺。
“崔翰和王丘一是怎麼回事?若說杜延年瞞過了你這還有可能,可他的命令上傳下達不可能繞過崔翰和王丘一啊?他一下子提拔了這麼多人,顯然是早有計劃,政事堂之前怎麼會一無所知?”祁樺氣急敗壞,大發雷霆,已經完全顧不上儀態了。
“殿下”,梁顥哭喪著臉道,“這倆人一定是出問題了,至少有一個是叛徒啊!甚至可能兩個都是!”
“你懷疑誰?”
“首先肯定懷疑崔翰哪!這次就崔家幸免,這不可能是偶然的!”
“可之前偷偷給各大家族通風報信的也是崔翰呀?”
“就是因為這個才可疑呀!如今想來,他這舉動就是在逼各大世家自亂陣腳,結果不就中計了嗎?”梁顥分析道。
“你這隻是猜測,那證據呢?”
“這確實沒什麼證據,可是此時寧可信其有啊!”
“殿下,”梁顥話音剛落,申東觀走了進來,“派去查探二位平章行蹤的探子回來了,據報,王平章每日作息正常,也不怎麼出去應酬,即便有應酬也都是多人在場,沒什麼異常;倒是崔平章,前天晚上他跟一人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酒館偷偷會麵,還將一卷紙交給了那人,根據相貌描述來看,很像辛翰林。另外,據查,也是前天,崔平章去過一次文淵閣,登記的理由是查閱舊檔,持的正是杜相的手令。”
“您看看,證據這不就來了嗎?裴琚之事分明就是崔家搞的鬼!”
“難道崔家投靠了杜延年?”祁樺依然有些不解,“不應該呀,杜延年一向不喜歡世家大族,怎麼會跟崔家結盟?”
“不見得是杜延年,也可能是柳明誠!”梁顥自作聰明道,“您彆忘了,崔家可有位在世的帝師啊!”
“後渠先生?”
“正是,後渠先生當年擔任過太子太傅,先帝、今上、柳明誠都曾隨其讀書,殿下當時還小,可也應該有印象啊!”
“如此倒也說得通!”祁樺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不過,如今就算知道了叛徒是誰又如何?我們在朝中的勢力已經暴露了,奪嫡之戰已落於下風!”
“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可想了嗎?”梁顥也急了,他沒法不急,其他世家得罪了秦王或許隻是丟官散財,不至於死罪,但他若是落到了羅汝芳手裡——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路了,這也是我最後的倚仗,若是再敗,恐怕你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梁相,你給自己準備棺材了嗎?”祁樺的語調聽上去麻木且了無生機,隻聽得梁顥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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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麵,表麵看上去風輕雲淡的杜延年實際上也並不輕鬆,因為承平帝給他的旨意他目前隻完成了一半,甚至可以說還不到一半,因為裁撤官員隻是第一步,更重要的一步還在後頭。
“羅世兄重傷初愈就不得不將重任壓給他,害得人家連孩子出生都趕不上了,老夫甚是慚愧,這廂先給惟師賠罪了!”相府後園,杜延年笑著對羅汝芳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