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翰前幾天因為要過堂便暫時羈押在值房,今日才正式轉入監舍,哪知梁顥見了他便隔著柵欄大罵不已。
“你這個叛徒、內奸、無恥小人!出賣同黨,你以為你能得什麼好處嗎?哈哈,這下好了,你自己不也進來了嗎?陛下收拾了越王緊接著就收拾崔家,哈哈哈,你沒想到吧!哈哈哈報應啊”梁顥狂笑不已。
“等會兒,你說清楚!誰是叛徒、誰是內奸?梁太素,你給我把話說清楚!”隔著柵欄,崔翰不服氣地質問道。
“當然是你啊!難道不是你出賣了我們嗎?”
“我怎麼出賣你們了?我出賣誰了我?”崔翰一臉的委屈。
“你還不承認!我問你,裴琚被彈劾之前,你是不是去過文淵閣?”
“是啊,那又怎樣?”
“你去乾嗎去了?難道不是去找裴琚的奏章嗎?”
“當然不是啦!”崔翰急忙解釋道,“是杜延年讓我去找泰定年間禮部關於冊立太子禮儀的一封奏章,跟裴琚有什麼關係?”
“你還抵賴!那我再問你,你為何私底下偷偷見辛鴻漸?你倆素無往來,你找他乾什麼?見就見吧,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是為了不可告人之事,你這又怎麼解釋?”
“唉呀,誤會了、誤會了!我我那是請他幫我一個忙而已!”崔翰急得眼睛都紅了。
“什麼忙還用得著背人?你編、你繼續編!”梁顥撇撇嘴,不屑又不信。
“唉!事到如今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崔翰跺跺腳道,“我收到消息,今年秋闈的荊湖路主考官便是辛鴻漸,我有位內弟恰好今年在荊湖路應試,我便想著私下裡將我內弟的幾篇文章送給他看看,請他指點一二。因怕被人看見了說閒話或者懷疑舞弊,我這才約他到一僻靜之所密談。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的意思是你給他的是幾篇文章?”梁顥疑惑地望著崔翰。
“是啊,那你以為是什麼?”崔翰突然明白過來,指著梁顥大驚道,“你以為是我去文淵閣找的裴琚那篇奏章又給了辛鴻漸?我要真是那樣做的,我自己又怎會被視為越王同黨關押在這裡?我現在才明白那日越王為何不肯信我,原來竟是將我視作了叛徒!你你們這群蠢貨!豬腦袋!”崔翰一陣捶胸頓足,用手點指著梁顥,氣得快喘不上氣來了。
梁顥聞言也有些懵了,真是這樣嗎?
祁翀這邊聽得好笑,悄悄給羅汝芳伸了個大拇指。
“先生好謀劃,一個辛鴻漸外任主考的消息便成功離間了越王和他的黨羽。”
“還是連掌櫃伉儷神通廣大,不然老夫也無從得知崔翰的內弟今年應試啊!”
二人哈哈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跟羅汝芳告辭後,祁翀又問明了崔鉉的關押之處,讓獄卒帶著他往那邊而去,卻不想這一路上又見了不少熟人。
簡澤如今蒼老了許多,目光呆滯、神情麻木,蜷縮在牆角一動不動,便如活死人一般。
倒是他隔壁時不時傳來幾聲哭聲,祁翀仔細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是誰,還是獄卒提醒他才知道,那人原來是簡崮。
簡崮一直到現在都是懵的。三個月前先是莫名其妙被外派了個苦差事,差事還沒辦完就被原地拿下了,回來便進了大獄,也沒人審問他什麼,就突然被告知——您剩不了幾天活頭兒了!
他委屈,他不甘,他困惑,所以他一直哭,想起來就哭,終日以淚洗麵,整個人瘦削的都快沒人形了。
“殿下,這小子整天哭哭啼啼,跟個娘們兒似的。”獄卒抱怨道。
“給他弄點好吃的,太瘦了,照這麼下去可活不到行刑之日!”
“誒!”
再往裡拐角處便是扶餘豐璋的監舍。
“豐璋兄,彆來無恙啊!”站在柵欄外,祁翀笑嘻嘻地看著扶餘豐璋,眼底充滿了戲謔的味道。
“不如秦王殿下這般春風得意!”扶餘豐璋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如今他的偽裝已被識破,索性便不裝了。
“這不是還得多謝豐璋兄送我這場大功勞嗎?”
“哼!你也不必譏諷我,我如今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若讓我回到扶餘,我定與你正麵交鋒,屆時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切!大話誰不會說呀!有本事你先逃出這大理寺獄再說吧!”祁翀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不再理睬於他。
崔鉉的監舍就在拐過彎這一排的中間,七尺見方的鬥室內隻有一個窄窄的土炕,再無它物。
“台碩,獄中無酒菜,這幾天怕是嘴裡淡出鳥了吧?”祁翀笑著搖了搖手裡的酒壺、酒杯,示意崔鉉落座,二人就在土炕上盤膝對坐。
崔鉉也不客氣,笑道“勞殿下惦記了。也還好,嶽祖那邊讓人帶了話,邱寺卿還算照顧,家裡的飯菜也能送進來,隻是不讓帶酒,著實饞的不輕。”
“那就先乾三杯,解解饞蟲。”二人笑飲了數杯,崔鉉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