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玉奴深施一禮笑道“殿下金安。適才杜小姐閒暇時作得應景詩一首,眾人皆說好,不知殿下今日可有佳作?”
“哦?既有詩,理應拜讀。”祁翀笑著令人在兩船間搭了浮梯,請桑玉奴過這邊來一趟。
桑玉奴果然拿出一頁紙來,上麵有詩一首“一派繁華眼欲迷,瑜伽接引向西溪。燈光燦爛千家共,人語喧呼百戲齊。直使水神驚耀蚌,重教鱗族詫燃犀。今宵暫弛金吾禁,歸路頻聞報曉雞。”
祁翀略一思索,在下麵也寫了八句“雨餘赤日尚如炊,亭午青陰不肯移。蜂過無花絕糧道,蟻行有水遏歸師。今朝道是中元節,天氣過於初伏時。小圃追涼還得熱,焚香清坐讀唐詩。”
這八句雖不如上麵那首應景,但也是中元之況,不算跑題。
桑玉奴拿了回去,不過一炷香時間又出來隔船笑道“殿下,姑娘們品評完了,俱道還是杜小姐那首更好,殿下您輸了!”
“輸便輸了,輸給自家媳婦兒又不丟人!”祁翀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惹得對麵船上的少女們一陣哄笑,反倒是自家身後這幫小兄弟們個個恨不能找地縫兒鑽進去——這可是大淵未來的皇太子呀!竟然帶頭懼內,這讓我等今後如何做人?
隻有杜含泰然處之,一副對此司空見慣的模樣。
湄兒河畔放燈祭鬼,岐國公柳敬誠這邊卻是真見了鬼!
卻說自打十二那日大軍出了京城直奔榆東路而來,第一日還好,不過正常行軍而已,第二日與壽王分開後,軍中就開始出現異常。
先是他的副手、神武軍左將軍費名昌提出天氣炎熱,士兵多有中暑生病者,若強行行軍,即便到了郢州,隻怕也會軍心渙散、戰力大減,不如將日行軍改為夜行軍,以規避暑熱。
柳敬誠並無帶兵經驗,想想這話也有道理,便同意了這一方案。可真到了晚上,費名昌卻又說夜晚行軍所需的火把準備不足,而且所帶軍糧也不多了,所以還要再等一日。柳敬誠心知可疑,卻又不知如何反駁,隻好忍了下來。
到了十四日,柳敬誠便親自督促士兵準備火把,又令附近兩縣供應軍糧若乾,想著這樣費名昌便無話可說了吧,卻不想這日傍晚,軍營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孔達?你怎麼來了?唉呀,你來的正好,這帶兵真不是我的強項,還是你來帶吧!”柳敬誠以為謝宣是來代替他的,當即便要撂挑子。
“恒肅兄不想帶兵了?”謝宣皮笑肉不笑道。
“我不是不想帶,我是不會呀!底下人都不聽我的,尤其是那個費名昌,根本就是陽奉陰違”
柳敬誠話音未落,費名昌挑簾而進“稟大將軍,全軍集結完畢,隨時可以返京!”
“返返京?”柳敬誠大驚道,“等會兒,不是要去討伐裴宣卿嗎?為何要返京啊?”
“恒肅兄,你沒聽錯,有新變化,不去榆東路了,現在便返京。”
“為何呀?可有旨意?”柳敬誠心中警鈴大作。
“旨意?誰的旨意?”謝宣故意問道。
“自然是陛下的旨意呀?”
“秦王蒙蔽君上,囚禁陛下於宮中,我們現在就是要回京清君側,哪來的旨意呀?”
柳敬誠大驚失色,用手點指道“謝宣!你、你要謀反!費名昌!你們都是一夥兒的!”
“恒肅兄,就算我要謀反,你又能如何?這一萬大軍已在我控製之下,你一人能奈我何?”謝宣也不再遮掩,冷笑道。
“謝宣你這無義之賊!你謝家也是世受皇恩,當今陛下待你也不薄,你為何要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我就算不能奈何於你,但也絕不會附逆!”柳敬誠怒罵道。
“待我不薄?哼!你以為他將禁軍十二衛交到我手上便是待我不薄嗎?”謝宣也動了怒氣,反駁道,“他若真為我考慮半分,便不該立祁翀為儲!當年他為了奪取皇位,讓我殺了祁翀,若非如此我又怎會跟祁翀結下不解之仇!可最後大長公主三言兩語,他便改變主意放過了那小子,如今還要傳位給他!他就沒有想過,一旦祁翀即位,我怎麼辦?我姐姐怎麼辦?等著被千刀萬剮嗎?橫豎是一死,我為何不奮力一搏而要坐以待斃?你自己說說,我還有彆的路可走嗎?”
“就算你怕日後獲罪於新君,也不該謀反啊!這是滅九族的大罪!”
“九族?哈!我謝家還有九族嗎?我們謝家為大淵出生入死幾十年,輩輩死人、代代單傳,如今謝家就剩三口人了!可我們又得到了什麼?唯有陛下的拋棄!”謝宣越說越氣,揮刀砍翻了帳中的一把椅子。
柳敬誠沉默了,他知道謝宣所說也是實情,但他自己打定主意不做叛臣,便道“既然我攔不住你,你便放我離開吧!你的事我不摻和便是了。”
“離開?讓你回京報信嗎?恒肅兄,彆打那個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