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杜延年、林仲儒、柳敬誠奉召前來東宮。
“殿試的日子定了嗎?”
“司天監說十月二十七是個好日子,若殿下不反對,臣就讓禮部出告示了!”
“嗯,出吧,不過有個人得革掉他的資格!”
“啊?殿下說的是?”林仲儒不解地問道。
“渝津崔佑!”
“殿下,就因為他是崔家之後,就革除其功名,是否有失偏頗?何況這個崔佑是有真才實學的,日後必是棟梁之才呀!”林仲儒隻當祁翀仍然對崔家不滿,故而小心翼翼勸諫道。
祁翀搖搖頭“不是因為他是崔家之後,而是因為他有案在身。彆忘了,崔家還欠著朝廷錢沒還呢!這筆賬涉及到崔家每個子孫,自然也包括崔佑!
這件事也怪孤事先沒有跟你們交待,不止這個崔佑,以後凡是自身及父、祖、同父兄弟、同戶宗親有故意犯罪者及家族欠繳朝廷錢款者,一律不準參加科舉,不得獲取功名,其此前已考取的功名可以保留,但秀才、舉人、貢士均不得再參加下一級考試,亦不得授官、不得為吏!你們再好好查查,這批貢士裡是否還有屬於這種情況的,如有,一律取消殿試資格!
杜相,此議今後要形成製度,政事堂擬個具體辦法,昭告天下!”
“殿下,臣有些不解,尚請殿下明示。這自身及父、祖、同父兄弟尚可理解,這同戶宗親範圍當如何界定?”杜延年躬身問道。
“隻要沒分家,則同宗兄弟、叔伯都算!哪怕出了五服,隻要沒分家,就都算在內!”祁翀斬釘截鐵道。
“全部算在內?”三人都是一驚。
“殿下,如此是否牽連太過?因一人之失而致全族無緣科考,如此做法前所未有啊!”林仲儒有些於心不忍。
“受不了那就分家唄!孤又沒攔著他們!”祁翀狡黠地笑了笑。
杜延年突然明白了過來祁翀此舉的用意,忙道“殿下此議甚好,臣這就回去擬個詳細的條陳出來。”
說完了正事,祁翀讓杜延年、林仲儒先退下,隻留下了柳敬誠。
“這次的會試有些對不住伯父了,忘了柳恢、柳懷本來也要參加的,是孤的過失,給伯父賠個不是了!”
柳敬誠忙道“不敢”,又道“柳恢、柳懷都還年輕,學業也不甚精,若這次參加本來也沒多大把握,就留待三年之後再參加也未見得是壞事。”
祁翀點點頭,又問了祁清瑜和家裡的一些事,這才讓他離開。
柳敬誠剛出宮門,就聽見林仲儒拉著杜延年在那裡爭吵。
“殿下說什麼你都依著他,杜相,這豈是宰輔所應為?我告訴你,這事兒你要是不能說服我,這封詔令我一定會封駁!殿下若不滿意,就讓他罷了我的職好了!”林仲儒氣哼哼道。
“哈哈哈,林公莫氣、莫氣!此處不是說話之地,誒,岐國公來的正好,這也快晌午了,我做東,請二位到‘第一樓’小酌一番如何?我們邊吃邊聊!”杜延年笑道。
林仲儒本不想去,但架不住杜延年連拖帶拽,最後三人一同去了“第一樓”,要了一間靜謐雅致的包間。
酒菜上齊,林仲儒也不動筷,徑直問道“鶴壽,你到底怎麼想的?今日這裡隻有我們三個,你就給我交個實底兒,殿下到底想乾什麼?”
“林公,燒族譜一事你這麼快就忘了?”杜延年輕抿了一口酒道。
“可大淵數得上的世家門閥已經被殿下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以林家為例吧,林家在京城原本有一兩千口人,如今我家隻剩了百人不到,其餘的要麼分家另過,要麼放出府去,我連宅子都賣出去一半!世家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再跟皇權作對了,還不行嗎?”
“林公,您心裡這不是挺明白的嗎?”杜延年笑道,“不過您想的還是不夠深!”
“哦?請杜相賜教!”
“有道是‘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獲罪的八大世家雖然被打散分布,可畢竟家族人數龐大,隻要有一兩個出息的,就難免有讓整個家族再次崛起的可能!而殿下是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所以——就這麼說吧,五十年內,八大世家都不可能有人進入仕途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殿下當初拆分八大世家,並且讓他們背負巨額債務,從那時起,其實就已經存了不準他們的子弟入仕之心了?”林仲儒驀地一驚。
“這隻是其一,還有其二。被殿下收拾了的八大世家也好、你們這些主動分家的世家也罷,勢力大多在京兆附近,可地方呢?州縣上往往也是有一些地方門閥的!他們勢力雖不及你們,爪牙伸不到朝廷中來,但在地方上仍然可以一手遮天!這些門閥總不能指望殿下一個一個去拔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