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是!陛下素來信賴於你,如今與扶餘大戰在即,新政事務又繁雜,無論如何朝廷現在也離不開你啊!唉,真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若是德甫在京裡就好了,至少他比我們更了解陛下!”羅汝芳遺憾道。
“了解又如何?他還不是被陛下遣出了京?聖心難測呀!”
“那你打算怎麼辦?”
“沒聽說嗎?‘詔書今日必須發出,否則以抗旨論處’!我還能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杜、羅二相商討對策之時,惹事的源頭祁翀卻正在顯光寺靈堂前恭敬肅穆地給母親上香。
韓炎將線香插入了香爐,自己也給故主磕了頭,這才陪著祁翀踱到堂外。
顯光寺如今隻剩下了一個空殼,除了韓炎安排的守靈人居住的地方還有些人氣之外,剩下的就隻有青磚灰瓦,古木參天。
祁翀信步閒庭,不知不覺竟踱出了寺外,走入了後山。
山間綠樹成蔭,鬱鬱蔥蔥,偶爾可見野花點綴其間,色彩斑斕,爭奇鬥豔。溪水在石頭間流淌,發出悅耳的聲音。濃密的樹冠遮擋了大部分直射的陽光,形成了一片片涼爽的陰影地帶。
祁翀走得累了,恰見溪邊有塊半人高的石頭,便雙手一撐躍上石頭盤膝而坐,又招手讓韓炎也來坐。韓炎推辭不過,便在祁翀腳下找了塊矮石頭半蹲半坐下了。
“老韓,最近不常見你在我跟前轉悠,忙什麼呢?”
難得一日空閒,主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閒天兒。
“還不是軍情司那一攤事兒嗎?奉義和奉朔最近乾的不錯,接連摸出了幾個貪官的線索,等查實了便交給禦史台。”
“嗯,還是那個原則,軍情司隻查不辦!切記不可擅行緝捕之事,否則難免被人詬病為‘特務政治’。”
“可奴婢還是不大明白,咱們既然已經掌握了線索,直接將那些貪官汙吏拿下不就行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讓禦史台摘桃子呢?奴婢倒不是貪這個功勞,隻是底下孩兒們辛辛苦苦乾了半天活兒,最後是彆人立功升官,長此以往難免令人心中不平。”
“老韓,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徒弟,可是內官職位、品級都有限,升遷的機會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過,獎勵下屬也不是隻有官位一途,多給些錢也行啊!再比如,給他的家人一個進入平原商號做工的機會、入宮做侍衛的機會等等,總之,隻要不是外朝官,宮內的事咱們爺們兒還是可以隨心所欲的。”祁翀笑著拍拍韓炎的肩膀道。
“有您這句話,奴婢就有數了。這幫小子們有福啦!”韓炎也笑道。
“那就放手讓他們去做吧!尤其是奉朔,他終究是有些不同的,總不能真的一輩子做那些端茶倒水、灑掃庭院的營生吧!”
“您還真彆說,最近查出來的幾樁案子大部分都是奉朔的功勞。這小子還真是能乾!”韓炎邊說邊挑了個大拇哥,“不過,這也是奴婢為難的地方——賞無可賞啊!他家裡沒彆人了,他又不在乎功名利祿,您看這”
“他要什麼你還不知道嗎?功勞給他攢著,看到時候夠不夠換一條命的!”
韓炎明白祁翀所指何意,輕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興州那邊最近有消息嗎?陵墓進度如何了?”祁翀又問道。
“地宮已經基本完成了,最多再有兩三個月就能下葬了。”
“嗯,到時候你替我跑一趟,一定要將她好好安葬!”
“是,陛下放心,奴婢一定辦的妥妥的。”韓炎忙道,“那隨葬之物呢?”
“按說我不是崇尚奢侈之輩,可母親的隨葬品我還是希望能豐厚一些,就當是花錢解心疼吧!具體事宜你看著辦,需要錢去跟連述、楊希古商量,需要用宮裡的東西你直接列單子交給我即可。”
“奴婢遵旨。”
“對了,記得讓司天監選個好日子!”
“您放心,這些事奴婢都會安排的。您日理萬機,就甭為這些瑣事操心了!”韓炎笑道,“這眼瞅著快晌午了,您是打算回宮用膳還是在山上將就著用點?”
“不能回宮!萬一杜相還在宮裡等著怎麼辦?”祁翀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可您就算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呀!明日早朝總要見麵的!”
“老韓,我跟你打個賭,如何?”祁翀突然神秘兮兮道。
“啊?賭什麼?”韓炎一臉錯愕。
“賭明日杜相不上朝!”
“明日不上朝了!老夫病了!我告病!”沒到晌午就回到府中的杜延年一邊在袁夫人服侍下更衣,一邊抱怨著,“老夫為國操勞,廢寢忘食,還不能病上幾日嗎?詔書我發了,他們怎麼鬨我就管不著嘍!”
“你這是跟誰發牢騷呢!這話有本事你去宮裡說呀!”大著肚子的袁夫人笑著揶揄道。
“你以為我不想去宮裡說呀!人家壓根兒不見!誒?心悅呢?這都到飯點兒了怎麼還沒回來?”
“一大早就出去了,還從府裡帶走了七八個家丁,說是要從一個死胡同裡鑿開一麵牆,給縣學女校修個臨時通道,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唉!這丫頭啊!自從陛下回京,兩人見過一麵之後,這丫頭就跟瘋魔了一樣,成天就想著她那個女學,班大家、宋學士都沒她這麼誨人不倦!”
“你這叫什麼話?若真能和班大家、宋學士齊名,那倒也算美談一樁,你高興還來不及呢!說不定百年、千年以後,杜夫子倒比你這個杜首輔還要有名呢!”袁夫人搶白道。
杜延年一張利口在夫人麵前卻也發揮不得,隻好道“我也不是要攔著她,隻是最近這幾日還是讓她少出門吧!你也幫我勸勸她,風口浪尖上還是暫避為宜!這場風波恐怕不會小了,天大的風浪我可以去抗,可是她不能太過張揚!不要以為有陛下護著就萬無一失,聖上畢竟是聖上,‘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僅外朝如此,後宮亦然!”
見杜延年說的鄭重,袁迎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心中也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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