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太傅府上,流風一路小跑進書房,氣喘籲籲地回稟道,“大人,雪妹說四姑娘出門了!”
容衍看折子的手一頓,卻並未抬頭。
流風繼續道,“四姑娘把隨侍都打發了,跟一位公子單獨去了蓬萊街。”
容衍手上執著一支朱筆,有條不紊地圈圈劃劃,還是沒說話。
流風著急了,“大人?您聽得見我說話嗎大人?”
“聽得見。”容衍道。
流風提高了聲兒,“屬下說四姑娘被人帶出了府!一個公子帶出來的!!”
容衍盯著折子上的字,問了句“誰?”
流風胸有成竹,他早打聽清楚了,“方家二公子方惜辰,是吏部文選司的侍郎,今日是第三次去祝府了。”
容衍微微皺了皺眉,手上的朱筆不知不覺停下了,頓成一團暈墨,默了好半晌,隻回了一個“知道了。”
流風走近兩步,“大人,我備好車了,我們現在過去蓬萊街吧?”
容衍從摞成小山的折子堆裡抬頭,睨了他一眼,“你很閒嗎?”
流風撓頭,“啊,還好,府裡最近不太忙。”
容衍又低頭去看折子,“閒就去把廊下的花澆了。”
流風“?”
流風最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自家大人了,剛下過半個月的雨,這時候叫他澆花乾什麼?
往常聽到四姑娘的這種消息,不都天涯海角也要趕過去“偶遇”一遭嗎……
流風磨蹭了好一會兒,見大人一副不準備理他的樣子,終於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他蹲在廊下一邊澆花,一邊百思不得其解,澆了大約一壟,正準備找雪妹打聽打聽,忽然瞧見大人開門出來了,還換了一身衣服。
流風扔掉水壺,“大人要出去嗎?”
“嗯。”
“去哪兒啊?”
容衍“蓬萊街。”
蓬萊街上路人如織,正逢今日雨停,被梅雨憋了半個月的人們全跑出來踏春采青,一派不勝熱鬨的景象。
一條不甚起眼的小巷口,停了一輛銀頂紫幃的馬車,流風匆匆跑回來,“大人,就在這條巷尾的水雲樓裡。”
水雲樓其實是個茶樓,底下引水入室,茶間仿的是一溜亭橋樣式,客人在掛著各色珠簾的獨立亭間相隔開,不僅比一般的雅間有趣味兒,又格外隱秘幽靜。
流風一進來就聞到熏香陣陣,層層疊疊月白色的輕紗像雲一樣,飄渺的絲竹聲繞在橋間,當真是有雲有水。
不由得讚歎道,“這方二公子挺會挑,真是個私會的好地方。”
話落,隻見大人動了動眼皮,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流風意識到多嘴,立刻將功補過道,“大人快看,那個是不是四姑娘。”
順著流風指的方向,容衍抬頭,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
一襲俏麗的緋色羅裙,雲鬢生光,步履款款,跟在一個穿著文官服的青年後頭,兩人說說笑笑地撩開珠簾,進到了亭間裡去。
亭間中的四梁上描著晴空飛雲,珠簾的淡光浮動,像是人間之外的好光景。
方惜辰坐下時仍讚不絕口,“祝姑娘真是會挑地方,是我眼界窄了,竟不知盛京還有這樣的好去處。”
祝箏淡道,“方侍郎政務繁忙,極少留意玩樂罷了。”
“我算什麼繁忙,我大哥那才是恨不得住在刑獄司裡,我都大半年沒在府裡見過他了。”方惜辰擺了擺手,“好不容易這兩日告假回來,就是為了盯著我上祝府提親去。”
祝箏抿唇笑了笑。
這是這個方二公子今天第七次提他大哥了。
幾日前他第一次上門時,確實是和他大哥一起來的。大理寺卿方守謙,人如其名,說話做事謙宜得體,舒持有度,標準的長兄如父的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