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的臥房裡陳設很少,且多是素氣的顏色,角落的案幾上卻擺著一隻瓷麒麟,活潑的躍姿,描金鑲花濃墨重彩,與旁邊的水墨屏風頗有些不搭調。
祝箏瞧著有些眼熟,很久以前,她好像也買過一隻樣式相仿的瓷麒麟。
甚至記起是在城東的瓷器店看上的,掌櫃說是一對兒,可惜她當時帶的銀錢不夠,便隻買走了一個臥著的。
回家越看越覺得喜歡,隔了一日決定把另一隻也買回來,去問時卻被告知已經賣出去了。
那時遺憾了好些日子,就因為她沒錢,一對恩愛小麒麟被迫分開了。
難道另一隻被容衍買走了嗎?
世上竟有這樣巧的事。
但即便巧,這也是一樁不太重要的小事,眼下肯定不能岔開去問這個。
祝箏不是不解風情,隻是她有個毛病,一緊張,就習慣想些雜七雜八的分神。
眼下讓她緊張的,當然是容衍剛說的話。
容衍的心思……第一次初現端倪,是在成須山莊那回。自從回了盛京,兩人都默契的沒提及過半句。
那時她以為人心多變,容衍對她或許是一時新鮮,可這麼久了還在新鮮,依他這樣的脾氣,大約鑽進了牛角尖裡。
何況這麼多日子過去,祝箏捫心自問,她自己的心思其實也說不上多清白可鑒了。
他這樣問她,是想要一個什麼答案呢?
“對,很明顯。”
“不,不明顯。”
似乎都不是很合適吧……
在祝箏為難的間隙,對上容衍亮著的眼眸,誠實道,“我可以想一想嗎?”
“多久?”容衍問,“三天五天?一月兩月?五年十年,夠不夠?”
“夠了吧……”
祝箏隻是說暫且想一想,誰料到他竟然讓她想那麼久,那是不是說明,這個問題其實也不是很著急。
桌上的燭台燃儘,掙紮著閃了閃,悄無聲息地油儘燈枯了。
祝箏轉頭去瞧燈,被容衍撫著臉又轉過來,深重夜色中,他的模樣顯得有些模糊。
“等你想好了,等塵埃落定,我們就離開這裡,一起回成須山,或者去彆的地方……”
容衍突兀地起了話頭,聲音低低響起,“你喜歡自在,想去草原嗎?或是河穀?去騎馬,去放牧,去捉羚羊和蝴蝶,想做什麼都可以……隻要能見到……讓我見到你……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再也不用分開……”
幾句話說的零零碎碎,語無倫次,不像容衍的風格,祝箏擔憂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大人是不是該睡覺了啊?”
一番剖白被當作胡話,容衍無奈地低頭瞧她,沉默了好一會兒,“你覺得我不清醒?”
他按住她的手,側過臉貼她的掌心,歎道,“那我明早起來,再與你重新說一遍。”
祝箏卻搖頭,“不用了。”
容衍靜了靜,“嗯”了一聲,忽然鬆開了她的手。
窗子似乎沒關緊,不知哪來的夜風吹來涼意,他錯開眼不再看祝箏,空了的手虛虛握著,攏著眉沉默下去。
“大人在傷心嗎?”眼前人湊過來,歪著腦袋看他。
縱然這張俊俏的臉含著薄愁時更顯出憂鬱的韻味,但相比於物哀的美,還是蓬勃向上更宜於身心健康。
祝箏懇切地安慰道,“我說不用了,是因為沒覺得大人不清醒。”
說完又伸出手,攬住他的肩,自己直起腰身湊過去,慢悠悠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容衍抬眼,臉上倒是不含愁了,從方才那句話開始就木頭一樣沒反應,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大半夜見了鬼。
“那個,”祝箏有些尷尬,“剛剛你不是說……想抱一會兒嗎……”
他的沉默愈發襯出祝箏的唐突,她沒了哄人的勇氣,囁嚅道,“咳,不想抱就算了……”
沒等她撤開,手腕就被扯住,一陣天旋地轉,祝箏沒來得及輕呼,人已經被容衍壓在了榻上。
“想。”他在她耳邊吐出一個字。
祝箏被壓了個措手不及,收了一半的手還勾在他肩上,臉埋在他衣衫不整的胸膛上,腰身也被一雙手緊緊箍住,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這真是抱了個結結實實。